另一边,方文山走在临江府的大街上。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街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他紧紧攥着怀里的钱袋,那几十两银子带来的重量,让他感觉既踏实,又有些恍惚。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乞求着怜悯。而现在,他却要去为自己的未来,置办一份家业。
“从今天起,你要活成一个能把祖业夺回来的方老板。”
李闲的话,如同洪钟大吕,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方文山深吸一口气,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脊。他眼中的迷茫和屈辱,正一点点被一种冰冷的火焰所取代。
他没有急着去找牙行,而是遵循着李闲的指示,朝着城西走去。城西是临江府里出了名的龙蛇混杂之地,聚集着脚夫、游侠、娼妓、走卒,是那些体面人绝不会踏足的地方。
穿过几条还算整洁的街道,空气中的味道便开始变得复杂起来。汗臭、劣质脂粉、牲畜粪便和食物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充满生命力的气息。
方文山对此毫不在意,他只是冷静地观察着四周。这里虽然混乱,却自有一套生存法则。他看到光着膀子的汉子在街边赌钱,也看到精明的商人跟小贩为了一个铜板争得面红耳赤。
他需要融入这里。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条熟悉的街口。抬头一看,三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帘——瑞祥庄。
店铺门口依旧车水马龙,伙计们满脸堆笑地迎送着客人,一派兴旺景象。
方文山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到朱胖子正站在柜台后,手里拿着算盘,脸上挂着油腻的笑容。一个伙计不小心碰掉了一匹绸缎,他立刻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了那伙计一脸。
若是从前,看到这一幕,方文山只会感到锥心刺骨的恨意。
可现在,他看着那张扬跋扈的肥脸,心中却异常平静。他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李闲那带着痞气的笑容。
“你的怨气,因‘云锦织法’被窃而生,我做的,不过是帮你把这股怨气,重新送回它该去的地方。”
“赚得越多,他和他那绸缎庄的霉运就越重。”
方文山嘴角,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意。
这笑意里没有复仇的狂喜,只有一种掌握仇人命运的冰冷确认。
原来,高高在上的朱胖子,也会像凡人一样摔倒,也会哀嚎。
李闲公子所言非虚,这气运之说,竟是真的!他不再是那只任人践踏的蝼蚁,而是那个站在远处,静待沙堡崩塌的观潮人。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瑞祥庄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呼和瓷器碎裂的脆响。
“哎哟!”
“老板!老板您没事吧!”
只见朱胖子脚下一滑,肥硕的身躯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将身后摆着的一尊青花瓷瓶撞得粉碎,他哎哟连天地摔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伙计们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朱胖子捂着后腰,疼得龇牙咧嘴,一张肥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娘的!谁在这儿洒了水!”他怒吼着,却没人敢应声。
方文山看着这一幕,眼神闪烁。
这么快……就开始了?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没入了小巷深处。
……
“妈的,邪门,真是邪门!”朱胖子喘着粗气,越想越不对劲。今天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先是早上起来眼皮直跳,接着是账房的算盘珠子无故裂开,刚才又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还砸了他最喜欢的一尊前朝瓷瓶。
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