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王奎,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王捕头,你来告诉大老爷,许又今是谁?他现在,又在何处?”
王奎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迎着县太爷警告的目光,又看了看李闲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他向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坚定:“回禀大老爷!许又今,是本镇佃户,两年前,因与刘福海发生田租纠纷,溺亡于黑木河,尸身由卑职亲自勘验,卷宗……至今仍在县衙存档!”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衙役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骇然,嫁祸一个死人?这刘员外的手段,也太阴毒了!
县太爷的脸色,瞬间变得和宣纸一样白。他指着王奎,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闲欣赏着县太爷那张由白转青再转紫的脸,感觉比三伏天喝冰镇酸梅汤还爽。被天道排斥的压抑感,在这种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他心中暗笑:“这才对味儿嘛,在背后搞小动作有什么意思?要玩,就得在公堂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些人的脸皮一张张撕下来当鞋垫踩。这功德和气运,赚得才叫一个酣畅淋漓!”
他上前一步,声音朗朗如晴空惊雷:“大老爷!现在您听清楚了吗?刘福海,为了脱罪,不惜派人杀我这个知情人灭口,更要将一个死了两年的冤魂从地里刨出来当替罪羊!此等行径,丧尽天良,人神共愤!草民恳请大老爷,立刻升堂,将刘福海传来对质!还许又今一个公道,还黑木镇一个清白!”
“将刘福海传来对质!”王奎也跟着嘶声大吼,他这是在为自己,也为他那同样身染怪病的儿子呐喊。
“将刘福海传来对质!”
堂下的衙役们面面相觑,忽然,一个角落里的老衙役猛地一跺脚,红着眼低吼道:“俺三舅家的地,就是被刘福海用阴契夺走的!”这一声压抑的怒吼如同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干柴。
平日里积攒的怨气和敢怒不敢言的愤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没错!刘家放印子钱,逼死了我表叔!”
“请大老爷严查刘福海!”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随即应者云集,群情激奋,声浪几乎要将大堂的屋顶掀翻。
县太爷被这阵势吓得魂不附体,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额角涔涔而下,知道,事情已经彻底闹大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报——!”
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从外面冲了进来,神色慌张,声音尖利:“大……大老爷!不好了!刘……刘府派人传话,说……说他们府上请来的仙长,已经找到了病根源头,正是那个叫许又今的妖人施法作祟!他们已经派人去抓捕许又今的家人,请……请县衙立刻出兵协助,缉拿要犯!”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堂上刚刚燃起的火焰。
所有人都愣住了。
前一刻,他们还义愤填膺,要为那个死了两年的许又今讨个公道,下一刻,刘府就派人来说,已经找到了许又今这个“妖人”作祟的证据,还要抓他的家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县太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王奎和一众衙役则彻底懵了,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只有李闲,在听到“仙长”两个字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而在听到后面的话时,他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愈发灿烂,愈发冰冷,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他看着满脸困惑的众人,和重新燃起希望的县太爷,轻轻地笑出了声。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摇着头,自言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和兴奋。
“抓一个死人的家人?”
“这出的,是哪一门子的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