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奎山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暴戾和疯狂在剧烈交战。他死死盯着李闲,胸膛如同一个即将炸开的风箱,呼呼作响。
让他去刘府门口叫骂?这听起来就像一个荒诞不经的圈套,一个让他和刘家那老狐狸狗咬狗,好让这小子坐收渔翁之利的毒计。
他身后的几个家丁,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握着水火棍的手紧了又松,显然也觉得这命令太过离谱。
“我凭什么信你?”张奎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石在摩擦,“你耍我怎么办?我儿子要是耽误了救治,我他妈第一个把你剁成肉酱!”
“信不信随你。”李闲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目光越过张奎山,落在那担架上痛苦抽搐的少年身上,“你看,他又抽了一下。啧啧,这烧得可真旺,魂儿都快烧成灰了。你在这里跟我多磨叽一息,他离鬼门关就更近一步。”
他这副轻描淡写的态度,比任何威胁都更能点燃张奎山心里的恐惧。
张奎山踹碎八仙凳的巨响在药堂里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这动静实在太大,内堂的门帘猛地被掀开,一个身形清瘦、须发半-白的老者快步走出,手上还沾着碾磨药草的粉末,正是回春堂的主人胡郎中。
他一眼就看到堂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和那张四分五裂的凳子,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厉声喝道:“张屠户!你当老夫这里是什么地方,任你撒野吗!”
李闲的目光在胡郎中脸上一扫而过,心里有了主意。
而是对张奎山说:“想让我救人可以,但你得先拿出诚意,我让你去骂刘员外,是让你去泄掉你家沾染的‘孽火’,那是救你儿子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你不去,神仙也救不了他,怎么,你儿子的命,还比不上你得罪刘家的风险?”
见张奎山犹豫不决。
“罢了,看你也是个当爹的,我先给你开一副‘续命汤’,能保你儿子三个时辰无虞,三个时辰后,药效一过,怨气反扑会更凶猛,到时候就真没救了,这碗药,是给你看的,也是给你儿子最后的机会,喝完药,立刻带人去刘府门口,什么时候骂到我满意了,我再给你根治的方子,去不去,你自己选!”
“胡郎中,巧儿姑娘,借你们的药柜一用。”李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堂内的紧张气氛。
他没等两人回答,心念一动,沉入识海。之前在传功殿“舔”来的信息星河瞬间被激活。
他此刻的念头——“以毒攻毒,以恶制恶”——如同一条指令,与系统【规则交互】的核心产生共鸣。无数药方中,凡是涉及“温补”、“调理”的规则链接迅速黯淡,而那些描述“虎狼之药”、“霸道猛药”、“以险求生”的【因果链接】则被瞬间点亮、放大,并飞速重组。
最终,一个最契合“孽债缠身,怨气攻心”这个“病因”的凶险药方,带着一股不救人便杀人的决绝气息,清晰地在他脑中浮现。】
“金线吊葫芦,三钱!七叶一枝花,二钱,研磨成粉!再加蝉蜕一撮,生甘草一指节!武火急煎,取头道汤,快!”
这一连串药名报出来,张奎山听得一愣一愣,只觉得高深莫测。
胡郎中和胡巧却是脸色骤变。
“这……”胡郎中快步上前,看了一眼担架上张宝的症状,又看了一眼李闲,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公子,这几味药确实是清热定惊的良药,但七叶一枝花药性极猛,配上金线吊葫芦,药力霸道。张家公子的脉象浮躁如沸水,已是气若游丝,这般虎狼之药下去,怕是……虚不受补啊!”
胡巧也急忙点头:“爹说得对!李大哥,这方子太险了!”
“胡郎中,你按常规法子治,有几成把握?”
胡郎中摇头:“此症非药石可医,老夫……毫无把握。”
李闲立刻接上:“你毫无把握,就是十死无生。我这方子虽然险,但却是对症下药,起码有五成活命的机会,你是选十死无生,还是选一线生机?再者,此症乃怨煞攻心,寻常药力根本无法穿透煞气直达病灶,必须用至阳至刚的虎狼之药,以雷霆之势冲开一条路!这不叫虚不受补,这叫‘借势破局’!您是郎中,应该懂这个道理。”
他话锋一转,对着张奎山咧嘴一笑:“怎么,张屠户,连郎中都怕的药,你敢不敢给你儿子用?”
这一下,皮球又踢回了张奎山脚下。他看着胡郎中父女俩凝重的表情,又看看李闲那副胸有成竹的欠揍模样,心里那杆天平开始剧烈摇晃。一边是经验丰富的郎中,一边是神秘莫测的“妖人”。
可郎中们束手无策,这“妖人”却敢下药!
“爹……”担架上的张宝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呓语,身体猛地一弓,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
这一声,彻底击溃了张奎山最后的犹豫。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扭曲着,最终化为一片狰狞的决绝。
“治!就按你说的治!”他冲着胡巧和胡郎中嘶吼道,“快去煎药!要是出了半点差池,我把他剁了,再把你们这破药铺给点了!”
胡郎中叹了口气,没再多言,对胡巧使了个眼色。胡巧咬了咬嘴唇,看了李闲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最终还是快步跑向药柜,开始抓药。
药堂里一时间只剩下药杵捣药的“笃笃”声,和药罐在火上煎熬的“咕嘟”声。张奎山守在担架旁,像一头焦躁的困兽,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
石头依旧抱刀立在门后,沉默如山,只是眼神更加警惕。
很快,一碗深褐色的药汤被端了过来,浓烈的药气中夹杂着一丝古怪的土腥味。
“怎么喂?”张奎山接过滚烫的药碗,看向李闲。
“用你的嘴。”李闲淡淡道。
张奎山一愣。
李闲可以更严肃地说:“这碗药是‘果’,但你儿子中的是‘因果病’,需要一个‘引子’才能生效,这个引子,就是你这个当爹的血脉精气和救子的决心。你必须用你的嘴,将你的气渡过去,让他濒死的魂魄感受到你的意志,他才有力气把这口救命药咽下去。这既是救他,也是在偿还你家欠下的孽债。你愿意为他付出多少,他就能活下来多少,怎么,这点担当都没有?”
张奎山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横行乡里,何曾受过这种指示,可看着碗里那救命的药汤,和他儿子干裂起皮的嘴唇,他一咬牙,粗声粗气地吼道:“都他妈给老子转过去!”
几个家丁和胡郎中都识趣地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