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相森罗殿内,李闲的响指余音,仿佛还在殿堂中回荡。
沙盘之上,那片代表着【镇狱战兵】的血色区域,凭空消失了三分之一。
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像一个顽童,用橡皮擦去了画卷上自己不满意的部分。
李闲的脸上,还挂着那个灿烂到极致,病态到极致的笑容。
他看着沙盘,像是在欣赏自己毕生最杰出的作品。他用一场最华丽的自毁,完成了对“庄家”的回应。
来啊,看戏啊。
我的谢幕,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
那道古老而淡漠的意志,沉默了。
它没有因为这挑衅而愤怒,也没有因为这“礼炮”而愉悦。
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器,在遇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毫无逻辑的行为后,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它在解析。
解析这种名为“玉石俱焚”的、毫无意义的行为。
片刻之后,解析完成。
结论是……毫无价值。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意念,如同一块万古不化的玄冰,砸进了李闲的灵魂剧场。
“表演,需要观众。”
“概念【表演】,已无载体。此间,再无观众。”
“你的表演,结束了。”
伴随着这句最终的宣判,李闲脸上的笑容,寸寸龟裂,然后轰然崩塌。
他眼中的光,那最后一丝属于“演员”的偏执与疯狂,如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脊梁骨,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输了。
他赌上了一切,用最荒诞的方式,抢到了舞台中央的追光灯。
结果,“庄家”只是走过来,关掉了电源。
连同整个剧场的电源。
沙盘之上,剩下的所有光点——那只僵立的金乌,那二百零一名跪伏的尸仙,那潜藏于阴影的殿奴,那剩余的三分之二镇狱战兵——在这一刻,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虚化。
它们没有被抹除,而是在“规则”的层面,被剥离了“存在”的概念。
就像舞台剧结束后,工作人员开始拆卸布景,搬走道具。
这个世界,不再需要它们了。
那道意志,不再关注李闲这只已经失去所有价值的蝼蚁。
它的意志,开始朝着整个万象宗,乃至更遥远的东方疆域,无限地蔓延、渗透。
它在宣告,也在执行。
一个宏大、冷漠、不容置喙的意志,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底响起,无论是人,是妖,还是那些刚刚诞生的药魔。
“此界,当归于混沌。”
“秩序,当归于虚无。”
“一个纪元的终末,是另一个纪元的序曲。”
“而你们……是祭品。”
东域的天,在这一刻,彻底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光”这个概念,正在被从规则中抽离。
灵气开始暴乱,法则开始崩解。
山川在哀鸣,大地在颤抖。
末日,以一种无可阻挡的、蛮不讲理的方式,降临了。
这是“新王”的登基大典,以整个东域的生灵为祭,以一个时代的终结为礼乐。
李闲跪在万相森罗殿的中央,感受着外界那席卷一切的崩坏,感受着自己最后的“道具”们在沙盘上彻底化为虚无。
他的头,无力地垂下。
结束了。
万相森罗殿内外,时空凝固,因果断绝,一切都沉入了永恒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