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不是让你捡到宝物,而是让你在走到宝物三尺之内时,恰好有一阵风吹开了掩盖它的落叶。”
“不是让你临阵突破,而是让你在生死关头,脑中恰好闪过那一丝平日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明悟。”
“它是一种‘概率’。”萧紫云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紫气,“是让你从九死一生,变成十死无生的那一点‘偏差’。现在,你的这一点‘偏差’,被预支了。”
她收回手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从今往后,但凡有万分之一失败可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都会变成百分之百。”
李闲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如坠冰窟。
他终于明白,自己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这是一个诅咒,一个让他未来所有努力,都趋向于“失败”的终极诅咒。
他下意识地想呼出系统面板,想看看自己的状态栏上,是不是多了一行血红色的负面状态。
可他甚至连呼出系统的力气都没有。神魂的虚弱,让他连集中精神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旁边的王美香,全程听着这场对话,脸色已经由白转青,再由青转为一种毫无血色的灰败。
她看着李闲,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在她眼中,这个刚刚还和自己一起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男人,此刻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是一个被至高规则打上了“报废”标签的残次品,一个行走在世间的、注定会引来一切厄运的灾星。
她看着李闲,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与挣扎。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能重新呼吸的唯一理由。可源自生命本能的趋吉避凶,却让她浑身冰冷,不受控制地想要远离这个被至高规则打上“报废”标签的灾星。
她的身体,比她的意志更诚实,悄悄地向后挪动了寸许,一个细微却无比伤人的动作。
李闲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萧紫云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所带来的、无边无际的绝望里。
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身体,靠在了一块湿滑的岩石上。
清凉的溪水浸湿了他的后背,让他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看着溪水里自己那张苍白得像鬼一样的脸,神魂深处传来的虚弱感像潮水般要将他淹没,但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力将那股绝望压了下去。
他强行扯动嘴角,肌肉的僵硬让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听着自己嘶哑、难听,却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癫狂笑声:“呵……呵呵……”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倒霉蛋了?”他抬起头,迎着萧紫云那审视的目光,咧开嘴,“那敢情好,以后谁要跟我作对,我什么都不用干,就往他家门口一站,他家都能平地起火,鸡犬不宁。”
萧紫云眉梢微挑,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你的气运被抵押,只会影响你自己。”她冷漠地击碎了他的幻想,“不会外溢。你只会自己倒霉,不会连累别人。”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李闲咂了咂嘴,脸上却看不出半点遗憾,“我还寻思着开发个新业务,专业代客寻仇,往那一杵,因果律武器,童叟无欺。”
他在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对抗着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寒意。
用最贱的语气,说最硬的话。
仿佛只要自己不在乎,那恐怖的诅咒就不存在一样。
萧紫云静静地看着他,紫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波澜。
她见过无数天才在厄运面前崩溃,见过无数强者在绝望中沉沦。
像李闲这样,死到临头还能嬉皮笑脸,把天大的祸事当成段子来讲的,的确是头一个。
“嘴硬,解决不了问题。”她淡淡地说道。
“解决不了,但能让我心里痛快点。”李闲喘了口气,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亮,“我问个问题,大佬。”
这个称呼,让萧紫云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李闲却浑然不觉,他盯着她,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却还想知道翻盘规则的赌徒。
“既然是‘典当’,那……是不是就能‘赎回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直把自己当成背景板的王美香,闻言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闲。
他疯了吗?
那可是“终末”规则!是连神话传说中都不敢轻易提及的禁忌存在!
他竟然还想着去“赎当”?拿什么赎?
萧紫云沉默了。
她那双洞悉万物的眼眸,第一次在李闲面前,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有讶异,有审视,还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赞许?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
“理论上,可以。”
三个字,让李闲那颗沉入谷底的心,猛地向上弹了一下。
“怎么赎?”他追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的颤抖。
“‘终末’的本质是‘归墟’,是让一切存在的,都归于不存在。”萧紫云的声音悠悠响起,像是在讲述一个与他们无关的古老故事,“你欠它的,是‘存在’本身。”
“想赎回你的寿命和气运,你就要偿还给它等价,甚至超额的‘存在’。”
“比如?”
“比如,一颗即将寂灭的星辰的‘存在’。”
“或者,一个即将终结的时代的‘存在’。”
“再或者……”萧紫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一个神魔的‘存在’。”
李闲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每一个词,都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头。
这哪里是赎当,这分明是让他去送死。
用一个更华丽,更壮观的方式去送死。
“看来是没戏了。”李闲自嘲地笑了笑,重新靠回了岩石上,一副认命等死的模样。
“路,是自己选的。”萧紫云站起身,紫色的仙裙在微风中轻轻飘荡,不染尘埃。
她似乎不打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好自为之。”她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李闲忽然喊住了她。
萧紫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最后一个问题。”李闲的声音,没了刚才的轻浮,多了一丝郑重,“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
从养殖场,到这一次。
这位强得不像话的大佬,三番两次地出现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说她对自己没兴趣,鬼都不信。
萧紫云沉默了片刻。
山谷里,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萧紫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件濒临破碎却又展现出意外韧性的珍品。
她没有直接回答,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你这只乱拱的猪,总能拱出些我感兴趣的白菜。”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便化作点点紫色荧光,凭空消散。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李闲,和石化在原地的王美香。
乱拱的……猪?
白菜?
李闲足足愣了十几息,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女人给损了。
他气得想骂娘,却又牵动了神魂的伤势,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妈的……”他低声咒骂着,挣扎着想坐直身体。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手腕上一凉。
他低头看去。
只见溪水之中,一条巴掌大的、通体覆盖着青色鳞片的鱼,正死死地咬着他的手腕。
那鱼的眼神,充满了暴戾与疯狂,仿佛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要知道,这山谷灵气充沛,水中的生灵都颇具灵性,温顺平和。
李闲呆呆地看着手腕上那条死不松口的鱼。
他忽然想起了萧紫云离开前说的话。
“但凡有万分之一失败可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都会变成百分之百。”
被一条温顺的灵鱼攻击的概率,是多少?
大概,就是万分之一吧。
李闲看着那条鱼,又看了看自己被咬出血的手腕,脸上那刚刚恢复了一点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操。”
诅咒,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