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紧闭双唇,拒不回答。
皇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像是在揭开一层层早已看清的伪装:“你当时见朕态度坚决,便退而求其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以所谓的‘从龙之功’,换了一个恩典——让郭氏以妃嫔之位,入住本应属于皇后的正宫,明德宫。”
皇帝的声音渐冷:“朕当时不好再次驳你,以免被天下人议论为刻薄寡恩、鸟尽弓藏,便允了。朕那时还以为,你此举只是为了羞辱皇后,虽得后位,却不得入住正宫,以满足你镇国公府的虚荣心。直到前些日子,彻底搜检明德宫时,朕才恍然大悟……”
皇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跪地的老者:“原来,从那时起,你镇国公府就已经在为宫变做准备!那富丽堂皇的明德宫寝殿之下,竟藏着一条可直通你镇国公府内院的暗道!用以运送甲胄、兵刃,乃至蓄养的死士精锐入宫,真是再方便不过了!好一招暗度陈仓,好一个未雨绸缪!”
“国公爷隐忍这么多年方才发动,无非是想搏一个‘名正言顺’——待时机成熟,或逼宫,或构陷,扶植流着你郭家血脉的三皇子上位。届时,你这外戚便可一手遮天,把这天启王朝的江山,悄无声息地,改姓了郭!”皇帝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御书房内炸响。
镇国公被彻底戳穿了心底最深的隐秘与野心,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厉声吼道:“同样都是你的儿子!我的外孙,身上也流着皇家的血!他为何就不能登顶那九五之位?!”
“因为他骨子里流着你郭家的血!”皇帝厉声打断,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更因为,他有你这样一个野心勃勃、妄图窃国的外祖父!”
皇帝不再与他多费唇舌,仿佛多看他一秒都觉厌烦。他微微摆手,示意一旁的大内总管。
大内总管立刻上前一步,展开手中那卷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明黄绢帛,用他那特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尖细嗓音,清晰而缓慢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郭弘,身受国恩,位极人臣,然其不思报效,包藏祸心,结党营私,勾结外邦,豢养私兵,密谋造反,证据确凿,罪大恶极,天地不容!依《天启律》,谋逆罪当处极刑,朕亦绝不姑息。处决如下:
一、 镇国公郭弘,罪魁祸首,恶贯满盈,着于三日后午时三刻,押赴午门外,明正典刑,斩立决!
二、 其子郭靖敏,倚仗父势,横行京师,强抢民女,杀人越货,恶行累累,民愤极大,一并押赴午门,斩立决!
三、 镇国公府三族之内,所有年满十三岁之男丁,免除死罪,但活罪难饶,一律发配至漠北苦寒之地,充为营奴,永世不得回京!
四、 镇国公府三族之内,所有女眷,无论老幼,皆褫夺诰命籍册,没入贱籍,发往教坊司或官奴坊,终身服役,不得赎身!
五、 郭氏九族之内,所有男丁,无论亲疏,永世不得参加科举,永世不得为官!钦此!”
圣旨宣毕,御书房内一片死寂。每一句,都像重锤,砸碎了镇国公最后一丝侥幸。他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连抬头再看一眼皇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名侍卫上前,毫不客气地将这具行尸走肉般的躯体拖了起来,向外走去。曾经权倾朝野、跺跺脚京城都要震三震的镇国公,此刻,只是一个等待三日後引颈就戮的囚犯。
萧凛目送着镇国公被拖走,目光沉静。他知道,这并非结束。午门外的刑场,将是为这场波及整个王朝上下的巨大动荡,画上的一个最血腥、也最具警示意义的句号。而天启王朝,也将在这场彻底的清算与处决之后,迎来一个全新的,由陛下绝对掌控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