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你想岔了!”袁锦绵嗤笑一声,“正是因为她娘家势大,才敢如此!你想想,镇国公府如今除了宫里那位得势的瑜妃娘娘,还能拿出什么来?空架子罢了!荣昌侯府可是实打实的兵权在握。此消彼长,那郝碧霞在镇国公府里,自然是有恃无恐。”
罗晴缓缓落下一子,心中了然。联姻本质,仍是权势的博弈。
“再说回咱们那位郭世子,”袁锦绵语气中的讥讽更浓,“后院里莺莺燕燕无数,正妻之下,除了一位贵妾,侍妾、通房不知凡几。那贵妾,妹妹你也认得,就是礼部侍郎府上的那位庶女,李婉儿。”
李婉儿?罗晴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娇柔婉约的脸庞。李婉儿将其生母林姨娘那套柔弱不能自理、以退为进的手段学了个十足十。曾在侍郎府时,那李婉儿说话轻声细语,未语先脸红,看人时眼波流转,欲说还休。用罗晴私下里的话评价,便是“已将矫揉造作修至化境,是顶级的‘绿茶’人物”。
这样一个惯会扮柔弱、吹枕边风的妾室,对上郝碧霞那般一点就着的火爆性子,后果可想而知。
“那李婉儿最是会撩拨,今日说夫人克扣了她的份例,明日说夫人房里的丫鬟给她脸色看,哄得那郭世子晕头转向,三天两头便为了这爱妾去训斥正妻‘善妒’、‘不贤’。”袁锦绵说得兴起,连棋子都忘了下,“那郝碧霞是何等人物?岂是肯忍气吞声的?今日世子为妾室斥她,她明儿就敢寻个由头,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让李婉儿立规矩,或是罚跪,或是斥骂,半分颜面不留。听说那院子里,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摔碟子砸碗都是常事,下人们传闲话都传不过来了!”
罗晴想象着那鸡飞狗跳的场景,不由得摇了摇头。这般闹法,镇国公府的脸面怕是早已丢尽了。
“这还不算最精彩的,”袁锦绵凑近了些,声音更低,却带着重磅消息的笃定,“前儿个可是出了件大事!那李婉儿,竟不知何时怀了身孕,已有三月了。也不知怎的又触怒了郝碧霞,竟被郝氏当着众多下人的面,罚在庭院当中跪着!这一跪,可就出了大事——那李婉儿当场就见了红,赶紧请了大夫,说是……小产了!”
罗晴执棋的手一顿。罚跪致流产,这祸可闯得不小。妻妾相争,子嗣乃是大事。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袁锦绵续道,“镇国公夫人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了,何况她本就偏疼儿子。当即下令,以‘善妒、苛虐、残害子嗣’的罪名,将世子夫人郝碧霞关进了祠堂,命她跪在祖宗牌位前思过!”
“那荣昌侯府能善罢甘休?”罗晴问道。郝碧霞再泼辣,也是荣昌侯府的嫡女。
“自然不能!”袁锦绵一拍手,“但这还不算完呢!那李婉儿的父亲,礼部侍郎李大人,听闻爱女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连未出世的外孙都没了,简直是怒火中烧!竟是等不及镇国公府给个说法,第二日便亲自登门问罪去了!”
袁锦绵描绘起当时的场景,更是活灵活现,仿佛亲见:“听说李大人连官服都没换,直接冲到了镇国公府门前。那镇国公爷和世子爷不得不出面应付。你猜怎么着?三位朝廷命官,就在那朱门高府之前,当着一众围观仆役和渐渐聚拢的路人,吵得是面红耳赤,不可开交!李侍郎骂郭家治家不严,纵容正室行凶;镇国公骂李家教女无方,妾室狐媚惑主;郭世子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哎哟哟,那场面,啧啧啧,斯文扫地,颜面尽失啊!如今满京城都在看他们家的笑话呢!”
一席话说完,袁锦绵端起茶杯润喉,脸上尽是分享完八卦的畅快。
罗晴却沉默了片刻,指尖的白色暖玉棋子温润生凉。她轻轻将棋子落在棋盘一角,发出清脆的微响。
这京中的繁华,果然不只是绫罗绸缎、诗词风雅堆砌而成的。这高门大户的深深庭院里,藏着多少这般不堪的算计、撕扯与荒唐。为了权势,为了宠爱,为了争一口闲气,竟能闹到如此地步。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侯府虽显赫,却从无这般乌烟瘴气之事。萧凛敬她爱她,后院清净,方能让她安心养胎,教导霏霏。
“弟妹可知,”罗晴抬眼,望向袁锦绵,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波澜,“那李婉儿……此后如何了?”
袁锦绵撇撇嘴:“还能如何?自然是在房里将养着。经此一事,郭世子更是怜惜得跟什么似的,流水似的补品送进去,倒像是她立了多大的功劳。那郝碧霞听说还在祠堂里关着呢,荣昌侯府那边也没个明确动静,不知后续如何。总之,这戏啊,且有的唱呢!”
罗晴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心底却是一片清明。这看似是后宅妇人的争风吃醋,实则牵动着前朝的势力平衡。荣昌侯府的态度,礼部侍郎的下一步,乃至宫中瑜妃是否会插手……这桩“趣事”,恐怕远未到落幕的时候。
而她,只需安稳地待在侯府这一方天地里,护好腹中孩儿,等着霏霏每日从宫中归来,听着这些京城趣事,如同隔岸观火。
毕竟,别人的热闹是别人的,自家的安稳,才是真正要紧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