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示意罗晴接过,这才温言道:“晴儿,你打开看看。这是侯爷与我,为你备下的一份嫁妆单子。”
罗晴一听“嫁妆”二字,且是由侯府出面准备,心中顿时一紧,下意识地就想推拒。她刚要开口,侯夫人却仿佛早已料到,摆了摆手,阻住了她的话头。
“你先别急着推辞,听我把话说完。”侯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一口,神色间染上一抹郑重与些许不易察觉的歉疚,“过去那六年,是萧凛那个混账小子糊涂,让你一个人在外头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连带着让瑾瑜和霏霏两个孩子,自幼便缺失了父亲的庇护,这是我们侯府亏欠你们的。”
她放下茶盏,目光恳切地看着罗晴:“这些财物,算不得什么。它主要是我与侯爷的一点心意,是对你和孩子们的一些补偿。并非施舍,亦非怜悯,只是我们为人父母者,想要弥补自家孩子过错的一份心意,你万不可推辞。”
罗晴闻言,心中暖流涌动,却仍觉受之有愧,她轻轻摇头,语气真诚:“夫人,您言重了。当年之事,阴差阳错,其实……其实也怪不得世子,他彼时亦是不知情。这些天来,他竭力弥补,待孩子们极好,瑾瑜和霏霏也都十分喜爱亲近他。侯爷与您,更是待我们如至亲,我们心中唯有感激。”
侯夫人见她如此明事理,心中更是怜爱,点头道:“两个孩子被你教育得极好,懂事知礼,又孝顺贴心,比你这个做娘亲的强多了!他们每日都晓得来给侯爷和我请安,陪我们说说话儿。”说着,她故作不满地狠狠剜了罗晴一眼,怪她不如孩子们来得勤快。
玩笑过后,侯夫人又从嬷嬷手中接过另一份更显厚重的锦缎卷册,以及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一并递给罗晴,示意她打开细看。
罗晴依言,先打开了那份卷册。甫一展开,她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单子用料是上好的洒金宣纸,墨迹淋漓,列着长长一串名目,头面首饰、古玩玉器、绸缎皮草,无一不是珍品,数量种类之多,令人咋舌。更让她心惊的是,单子内还夹着数张地契。她仔细一看,其中三张竟是京城最繁华地段铺面的地契,另一张则是京郊一座带着百亩良田的温泉庄子的地契。
她甚至来不及细看单子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名录,只觉得手中这薄薄的几页纸重逾千斤,烫手得很。她慌忙将卷册合拢,连带着那小匣子也未曾打开,便急切地双手奉还到侯夫人面前,连声道:“夫人,这……这实在太贵重了!万万使不得!您和侯爷的心意,晴儿心领了,但如此厚赠,晴儿实在不敢接受,还请您收回去吧!”
侯夫人却不接,只是伸手紧紧握住罗晴微微发凉的手,目光慈和却不容置疑:“使得,怎么使不得?”她语气放缓,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晴儿,你听我说。这些,大部分都是我的嫁妆私产,并非动用侯府公账。它们本就是我早早备下,要留给未来的儿媳和我的孙儿们的。如今给了你,正是物得其主。”
她轻轻拍了拍罗晴的手背,语重心长:“你且安心收下,好好打理。这些,是你和孩子们未来安身立命的一份保障。我自然相信凛儿经过此事,必会痛改前非,珍爱你们母子,不会再辜负你们。可是,晴儿啊,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世事无常,未来难测。多一份依仗,便多一份底气。”
她凝视着罗晴的眼睛,声音愈发柔和,却字字敲在罗晴心上:“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总要为瑾瑜和霏霏多想一想,多打算一层。有了这些,无论将来境遇如何,你们母子都能活得从容些,不必再看任何人脸色。这,也是我和侯爷,能为我们孙儿做的,最实在的一件事了。”
一番话,如春风化雨,又似重锤落心。罗晴望着侯夫人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疼惜与深谋远虑,鼻尖猛地一酸,心中最后一点推拒的壁垒也轰然倒塌。她明白,这不仅仅是财物,更是一位祖母、一位婆母,对她和孩子们毫无保留的接纳与最深沉的爱护。她垂下眼睫,将涌上的泪意逼回,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将那沉重的卷册与木匣,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