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杨副主任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晓身上，看似随意地问：“林科长，你在一线做了这么久的智慧城市建设，对当前这项工作面临的瓶颈，有什么自己的看法？不用拘束，就说你真实的感受。”
这个问题很宏观，也很开放，考验的不仅是业务能力，更是视野和思考深度。林晓略一沉吟，谨慎地组织着语言：“杨主任，根据我的实践经验，目前技术层面的瓶颈正在逐步突破，比如数据存储、计算能力这些，通过引入新技术都能解决。我认为更关键的是‘软环境’的构建，主要有三个方面。”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一是数据立法的滞后。目前国家层面的数据安全法已经出台，但地方层面的实施细则还不够完善，比如数据权属的界定、跨区域数据流通的规则、数据交易的定价机制等，都缺乏明确的法律保障，导致有些部门在数据共享时心存顾虑。第二是跨部门协同的体制机制障碍。虽然大家都知道数据共享的重要性，但受限于部门利益、考核机制，有些协调工作还是很难推进，需要更高层面的统筹和更有效的激励约束机制。第三是人才队伍的结构性缺失。现在既懂政府业务流程，又懂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的复合型人才非常稀缺，基层单位往往面临‘想做事但没人会做’的困境。”
这番回答没有局限于数据资源科的工作，而是站在了整个城市数字化发展的角度，既指出了问题，又没有抱怨，显得客观而理性。杨副主任听完，眼中的赞赏之意更浓，他转头对陈主任和王副调研员笑着说：“你们中心真是藏龙卧虎啊！小林科长年纪轻轻，却有这么深的思考和独到的见解，是棵好苗子，好好培养，将来肯定能挑大梁。”
陈主任连忙笑着附和：“是啊杨主任，小林确实能力突出，这次城运平台能顺利推进，她功不可没。”
调研结束后，杨副主任又与陈主任单独聊了十几分钟，才起身离开。林晓刚回到办公室，准备整理刚才的汇报材料，王副调研员就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还特意把门关上了。
“小林啊，今天你在杨主任面前表现得太出色了！”王副调研员坐在林晓对面，压低声音说，“你知道杨主任这次来调研，除了了解城运平台的情况，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吗？”
林晓摇了摇头，心里隐约有了一丝预感。
“市委政研室市数字化转型的政策、规划和重大问题，为市委决策提供参谋服务。这个研究中心需要一名熟悉基层实践、有业务能力的副主任，级别是副处级。”王副调研员看着林晓，语气里带着几分激动，“杨主任这次来，就是受政研室主任的委托，考察合适的人选。我看他对你的印象非常好，刚才私下里还问了我你的工作经历和表现，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啊！”
“副处级？”林晓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现在是正科级，虽然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晋升较快的，但副处级对她来说，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高度。而且还是市委政研室下属的部门，平台更高，接触的都是全市层面的核心政策，未来的发展空间不可限量——这对于任何一个体制内的年轻人来说，都是极具诱惑力的跃升机会。
这支意外的橄榄枝，分量实在太重了。
“当然，这事还没最终定下来，只是有这么个意向。”王副调研员补充道，“杨主任回去后会向政研室主任汇报，后续可能还会有正式的考察。你现在心里有数就行，先别外传，免得影响不好。不过你要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说明你的能力和成绩，已经进入了更高层面领导的视野，这对你来说，是多大的肯定啊！”
从王副调研员办公室出来，林晓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脑海里全是刚才的对话。
去，还是留？
去的话，意味着她要离开这个刚刚熟悉并打开局面的岗位，离开并肩作战的团队，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政研室的工作更侧重于政策研究和文字撰写，这与她之前从事的技术和业务工作截然不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但那里平台更高，能接触到更核心的工作，对个人能力的提升和未来的发展，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
留的话，她可以继续深耕自己热爱且擅长的大数据领域，把城运平台做得更深更实，看着一个个数据应用从想法变成现实，切实解决老百姓的问题，这种成就感是任何职位都无法替代的，接下来正是大干一场的好时机。但在晋升空间上，显然远不如去政研室那么广阔。
夕阳透过玻璃洒在办公桌上，将文件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晓靠在椅背上，轻轻闭上眼睛——她再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一边是诱人的前途，一边是热爱的事业，这个选择，比她当初决定来大数据管理中心时，要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