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长安骸阵(2 / 2)

螺旋的中心,矗立着一座由惨白骸骨堆砌而成的、约莫两人高的锥形祭坛!祭坛顶端,并非神像或法器,而是深深插着一根乌黑发亮、碗口粗细、刻满了与羊皮密信上如出一辙的螺旋眼图腾的铁柱!铁柱顶端,一颗不知名野兽的、早已风干的骷髅头骨被倒置着插在上面,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天空!

而更远处,在泥泞滩涂的尽头,在初冬枯黄草色的地平线上——

一座城。

一座沐浴在惨淡天光下,沉默、巍峨、如同蛰伏巨兽般的雄城。

灰黑色的城墙连绵如山脊,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巨大的城楼如同巨兽的獠牙,拱卫着其下深邃的城门洞。无数细密的屋宇层层叠叠,覆盖着灰瓦的屋顶如同巨兽背脊上紧密的鳞片。阳光偶尔刺破云层,洒在城中最高的几处飞檐斗拱之上——是大明宫的含元殿顶?是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那象征着帝国心脏的金顶,在惨白的天光下,也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只反射出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死寂光泽。

长安。

这就是杜甫诗中那个“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的长安?那个“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的长安?

此刻,它沉默地匍匐在巨大的骸骨螺旋祭坛之后,在惨淡的天光下,竟如同一座被无形蛛网缠绕、被献祭给黑暗的——巨大坟茔!

寒风卷着尸臭和硫磺的死亡气息,呼啸着掠过空旷的滩涂,吹得人骨髓发冷。

“龙…脉……”背上的杜甫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呓语,如同梦魇中的呻吟。他枯槁的身体在我背上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那巨大的骸骨螺旋和远方沉默的死城刺激到了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断了…崴…龙脉…被他们…钉死了……”

他的声音破碎,带着血沫的腥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肺叶里挤出来的绝望。

[检测到超高强度熵增污染场!性质:空间锚定\/龙脉侵蚀!]

[警告!锚点核心精神波动异常!污染侵蚀加速!]

[物理法则扭曲度:临界点!感官认知可能出现偏差!]

视网膜上血红的警告疯狂闪烁,几乎盖过了视野。

就在这时,悬浮的金篆诗稿再次光芒大盛!星图上那颗钉在兴庆宫位置的血红星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猩红的光如同实质的血瀑,瞬间淹没了星图!一种冰冷、粘稠、充满极致恶意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从长安城中那座金顶宫殿的深处,跨越了这数十里的距离,精准地、戏谑地、如同俯视蝼蚁般,落在了我的身上!

不,是落在了我背上的杜甫身上!

“呃啊——!”杜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向上弓起!他脖颈和脸颊上那原本深黑色的螺旋毒纹,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变得赤红滚烫!皮肤被灼烧得嗤嗤作响,冒出缕缕带着焦臭味的青烟!那些赤红的纹路疯狂地扭曲、凸起、蔓延,瞬间爬满了他的整个面部和裸露的脖颈,如同无数条燃烧的毒蛇,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焚毁!

“老杜!”我肝胆俱裂!右臂死死箍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内部传来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灼热和痉挛!那赤红的毒纹仿佛活了过来,汲取着他的生命力,散发着毁灭性的光和热!

李辅国!是那个坐在骸骨王座上的阉宦!他在通过这邪阵,通过这血星,直接攻击杜甫的灵魂!

愤怒如同岩浆在胸中炸开!源自三星堆神树的白光在我琉璃化的左臂深处疯狂涌动、压缩!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被这滔天的怒火点燃,转化为毁灭的冲动!右臂的肌肉贲张,霍家拳的刚猛真意与守护的执念在血脉中咆哮!

不能让他得逞!

“给我——断!”

一声源自灵魂的咆哮炸响!我无视左半身琉璃化带来的恐怖重量和撕裂般的剧痛,唯一能动的右腿在泥泞中猛地一跺!身体带着背上的杜甫,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逆流而上的孤舟,朝着那巨大螺旋中心、那插着骷髅铁柱的骸骨祭坛,疯狂地冲了过去!

目标,那根刻满螺旋眼的、作为邪阵核心的污秽铁柱!

“嗬!”

就在我冲出的瞬间,那巨大螺旋外围的数十具盐奴棺,腐朽的棺盖同时炸裂!一只只形态更加扭曲、覆盖的灰白甲壳上隐隐浮现暗红色诡异符文的铁蚁奴从中爬出!它们眼眶中的磷火不再是幽绿,而是变成了与血星同源的猩红!动作不再僵硬,而是带着一种被邪恶意志灌注的狂暴和迅捷,如同赤潮般从四面八方朝我扑来!腥风扑面,尸毒粘液如雨点般泼洒!

前有邪阵核心,后有赤眼追兵!

视网膜血红:[高维意志投射!污染体(赤瞳铁蚁奴)活性激增!威胁等级:致命!]

没有退路!只有向前!踏着这骸骨铺就的祭坛!

“破!”

右拳紧握,霍家拳“惊雷锤”的劲力在绝境中被催至前所未有的巅峰!拳锋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音爆!狠狠砸在最先扑至、挡在正前方的一只赤瞳铁蚁奴胸口!

砰!!!

如同重锤砸中败革!覆盖胸口的灰白甲壳应声凹陷、皲裂!暗红色的符文瞬间黯淡!那铁蚁奴庞大的身躯被这蕴含极致愤怒和守护意志的一拳砸得离地倒飞,狠狠撞在后面扑来的同类身上,滚成一团!

但更多的赤瞳铁蚁奴悍不畏死地扑上!利爪撕裂空气,毒液泼洒如雨!它们的速度太快,数量太多!

“滚开!”我嘶吼着,右臂链刃化作索命黑蟒,“游龙锁”在身周疯狂舞动!每一次甩出都带着刺耳的锐啸,每一次收回都带起一蓬污血和碎裂的角质甲壳!链刃时而如鞭抽碎膝盖,时而如锥刺穿关节,时而如绞索缠断脖颈!狭窄的空间内,黑沉的链子化作死亡的旋风,将扑近的怪物绞碎、抽飞!

泥浆混合着污血和破碎的怪物残肢四处飞溅!刺鼻的腥臭和尸毒灼烧皮肉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每一步前进,都踏在破碎的骸骨和污秽的泥泞里!琉璃化的左半身沉重如山,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右臂肌肉在超负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背上的杜甫在灼热的痛苦中无意识地抽搐,每一次颤抖都像鞭子抽打在我的神经上!

[载体右臂肌肉撕裂!肌腱损伤率:35%!]

[链刃结构过载!局部变形!]

[琉璃化侵蚀加剧!神经痛感屏蔽失效!痛感阈值突破!]

系统的警告如同催命的符咒。

距离那骸骨祭坛还有十丈!

一只体型格外庞大、几乎有两层楼高的赤瞳铁蚁奴头目,猛地撞开挡路的同类,如同失控的战车般冲至!它覆盖全身的甲壳呈暗红色,刻满了繁复扭曲的符文,猩红的独眼(另一只眼已被打爆)死死锁定我背上的杜甫!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磨盘般的巨爪高高举起,爪尖凝聚着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毒液,朝着杜甫的后心,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拍下!爪风压得人窒息!

太快!太近!躲无可躲!挡无可挡!

背上的杜甫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灭顶之灾,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死?!

不!

就在那巨爪即将拍实的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三星堆神树最深处的、带着蛮荒亘古意志的冰冷洪流,混合着我守护的执念和滔天的愤怒,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从我琉璃左臂的核心——那根被李辅国“目光”钉住的血星所指向的部位,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我喉咙和灵魂深处同时炸响!那不是我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沉睡的远古巨神被彻底激怒的怒吼!

嗡——!!!

纯粹的、白炽的、如同太阳核心般的光芒,瞬间从我整个琉璃化的左半身——手臂、肩膀、躯干——迸射而出!光芒如此炽烈,瞬间吞噬了一切!将昏暗的滩涂、污秽的泥泞、狰狞的怪物、巨大的骸骨螺旋,乃至远方死寂的长安城,都映照得一片惨白!

时间仿佛被冻结!

那只拍向杜甫的、覆盖着暗红符文的巨爪,在白光的照射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暗红符文瞬间汽化消散,覆盖的坚硬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酥脆、然后……寸寸崩解!连同爪尖凝聚的剧毒粘液,一同化为飞灰湮灭!

不止是它!

所有被白炽光芒笼罩的赤瞳铁蚁奴,无论大小强弱,都如同被投入烈阳的蜡像,动作凝固,暗红符文湮灭,灰白甲壳崩解,猩红的眼窝中磷火熄灭,庞大的身躯在白光中迅速消融、汽化!

光芒所及之处,邪秽退散!

轰隆隆隆——!!!

大地发出更加恐怖的呻吟!整个滩涂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般剧烈起伏!巨大的骸骨螺旋在震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中心那座由无数惨白骸骨堆砌的祭坛,在白光的冲击和地脉的共振下,轰然崩塌!刻满螺旋眼的污秽铁柱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折断,扭曲着倒伏下来!倒插其上的骷髅头骨摔在泥泞里,瞬间粉碎!

悬浮的金篆诗稿剧烈震颤!投射出的星图中,那颗钉在兴庆宫位置的血红星辰,在白光爆发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猩红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发出一阵只有精神层面才能感知到的、充满痛苦和惊怒的尖啸!那跨越空间投射而来的、冰冷粘稠的“目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瞬间抽离、退却!

[神性共鸣爆发!熵增污染场(龙脉侵蚀)核心节点摧毁!]

[高维意志投射遭遇本源反制!强制中断!]

[警告!载体(左半躯干)琉璃化进程加深!本源能量逸散!稳定性下降!]

白光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留下琉璃躯壳上残留的细微白炽光丝和深入骨髓的冰冷与剧痛。滩涂上一片狼藉,巨大的骸骨螺旋彻底崩毁,祭坛化作一堆散碎的枯骨。那些凶悍的赤瞳铁蚁奴,在白光扫过的区域,已然消失无踪,只在泥泞中留下一些焦黑的印痕和缕缕青烟。

死里逃生。

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臂撕裂的剧痛和左半身仿佛要碎裂的冰冷。背上的杜甫瘫软下去,脖颈和脸上那赤红滚烫、灼烧皮肉的毒纹,颜色终于黯淡下去,变回深黑色,但依旧如同丑陋的烙印盘踞在他枯槁的脸上。他停止了抽搐,陷入更深沉的昏迷,只有极其微弱的脉搏证明他还活着。

悬浮的金篆诗稿光芒也黯淡了许多,投射的星图变得模糊不清,那颗猩红星辰的光芒微弱了许多,但依旧顽固地钉在兴庆宫的位置,像一个流着脓血的伤口。

寒风卷过空旷的滩涂,吹散硝烟和尸臭,带来远处长安城冰冷的、尘土的气息。

我抬起唯一能动的右手,抹了一把脸。手上沾满了泥浆、污血、汗水,还有盐尸浆干涸后留下的白色粉末,黏腻、粗糙,糊住了视线。用力抹开,视野清晰了一些。目光越过崩塌的邪阵残骸,落在远处地平线上那座沉默的巨城上。

灰墙黑瓦,沉默如山。

那就是李辅国的骸骨王座所在之地。是“守约”指向的终点。是血星钉死的目标。

“老杜,”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每一个字都带着琉璃化的冰冷和右臂肌肉撕裂的剧痛,“骸骨祭坛塌了,血星也黯了。”我顿了顿,目光死死锁定那死寂的城廓,“但骸骨铸成的江山还在。”

右腿在冰冷的泥泞中艰难地迈出一步,踩碎了一块散落的、不知属于何人的腿骨。骨骼碎裂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咱们,”我背着垂死的诗圣,如同背负着整个文明最后的火种,朝着那座巨兽般匍匐的死城,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走去。身后,是散落崩塌的骸骨江山碎片,身前,是血星照耀下、等待着最终清算的——长安。

“去掀了它。”

寒风卷过空旷的死寂滩涂,裹挟着盐粒、尸尘和刺骨的冷意,抽打在脸上,如同钝刀子割肉。脚下的泥泞早已被踩踏得冰冷坚硬,混杂着碎骨和焦黑的铁蚁奴残渣,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落下,琉璃化的左半身都传来沉重的拖拽感和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仿佛拖着半座冰山前行。右臂肌肉撕裂的灼痛一阵阵传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叶,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杜甫伏在我背上,轻若无物,却又重逾千钧。他脖颈和脸上盘踞的深黑色螺旋毒纹,在惨淡的天光下如同丑陋的烙印,随着微弱的呼吸轻微起伏。金篆诗稿悬浮在身侧前方,黯淡的金光勉强维持着星图的轮廓,那颗钉在兴庆宫位置的血红星辰光芒微弱了许多,却依旧顽固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前方,长安城的轮廓在薄暮的雾霭中愈发清晰。灰黑色的城墙连绵如山脊,巨大的城门洞如同巨兽吞噬一切的口器,沉默地敞开着。城头稀疏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却听不到一丝人声喧嚣,死寂得可怕。那座象征着帝国心脏的城,此刻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墓碑,矗立在骸骨螺旋祭坛崩塌后的废墟尽头。

走过那片被神树白光彻底净化、只余焦黑痕迹的邪阵核心区域,脚下的触感陡然变得不同。不再是纯粹的泥泞,而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细微的碎裂感。

咔…嚓…咔…嚓…

我低下头。

目光所及之处,滩涂的泥层之下,竟然层层叠叠,铺满了……骸骨!

不是散乱的枯骨,而是密集得令人窒息的、如同被夯土机强行压入地底的、无数惨白或灰黄的人骨!断裂的臂骨、碎裂的肋骨、空洞的眼窝、扭曲的脊椎……它们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紧密镶嵌在冻土和淤泥之中,构成了一片延伸向远方长安城墙的、巨大的、无声的——骸骨地基!

这哪里是滩涂?这分明是一座由千万具无名尸骸堆砌、被泥浆掩盖的——万骨塚!

寒意比这冬日的寒风更刺骨,瞬间沿着脊椎爬上后脑。李辅国!安禄山!这群疯子!他们不仅在陈仓道用盐奴棺布阵剜龙脉,更在这长安城外,用无数生灵的尸骨,铺就了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骸骨之路!这整座雄城,就坐落在如此滔天的罪孽之上!

[检测到超高密度死亡力场!历史修正反噬印记!]

[警告!锚点核心精神场域遭受侵蚀!污染反噬加剧!]

[物理法则扭曲度:持续恶化!感官认知偏差风险:高!]

视网膜的血红警报疯狂闪烁。

背上的杜甫似乎也感应到了这来自脚下亿万亡魂的无声嘶嚎与滔天怨气,身体在我背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呜咽。他脖颈上的深黑色螺旋毒纹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骤然绷紧、凸起,颜色似乎又深了一分,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暗红的微光。

“呃……”他枯槁的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我冰冷的琉璃肩甲,眉头紧锁,即使在深度昏迷中,也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金篆诗稿的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也在竭力对抗着这来自地底的无边死气。

脚下的“路”变得异常难行。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骸骨之上,那些断裂的骨茬透过薄薄的泥层,刺穿着鞋底,带来尖锐的刺痛。琉璃左腿每一次抬起、落下,都沉重无比,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冰晶摩擦声,仿佛随时会在这骸骨地基上碎裂。右臂的剧痛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雪花噪点般的闪烁和扭曲。

幻觉?还是这堆积如山的尸骸所散发的、足以扭曲现实的怨念?

前方,巨大的城门洞越来越近,如同巨兽张开的、通往幽冥的咽喉。城门口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守军,只有寒风卷起的尘土打着旋,在门洞内发出呜咽般的回响。一种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压力,从城门深处弥漫出来,混合着脚下亡魂的怨念,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就在这时,悬浮的金篆诗稿猛地一震!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共鸣感,瞬间从诗稿深处爆发!这一次,不再是温暖或苍茫的气息,而是一种尖锐的、冰冷的、带着极端警惕和强烈排斥的意志!诗稿上流转的金篆文字骤然加速,排列组合,投射出的星图瞬间清晰了数倍!

星图上,那颗钉在兴庆宫的血红星辰猛地一跳!猩红的光芒虽然依旧黯淡,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凝练,如同淬毒的针尖!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极致恶毒和贪婪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城墙和无尽的尸骸,从兴庆宫深处,再次跨越空间,死死地钉在了我们身上——不,这一次,它无比精准地锁定了我背上昏迷的杜甫!

“嗬——!”杜甫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伤,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那些盘踞在他脸上的深黑色螺旋毒纹,瞬间变得滚烫赤红!皮肤被灼烧得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缕缕带着焦臭味的青烟腾起!赤红的纹路疯狂扭动、蔓延,如同无数条烧红的毒蛇在他皮肤下钻行,试图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点燃、焚毁!

“老杜!!”我目眦欲裂!右臂死死箍住他滚烫、剧烈抽搐的身体,能清晰感觉到他体内如同熔炉般爆发出的毁灭性能量!那赤红的毒纹在疯狂汲取他的生命力!

李辅国!这阉狗!他感应到了杜甫的接近!他在用这邪阵和血星作为媒介,发动最后的、最恶毒的侵蚀!他要在这长安城外,在万千骸骨的见证下,彻底焚毁这文明的锚点!

愤怒!无法形容的暴怒!如同滚烫的岩浆在我血管里奔涌,瞬间点燃了三星堆神树遗留在我琉璃化躯壳深处的最后一丝冰冷力量!

嗡!

刺目的、纯粹的白光,再次从我琉璃化的左半身——尤其是那被血星“目光”锁定的肩胛位置——迸发!不再是之前毁天灭地的洪流,而是一道凝聚到极致、如同烧灼时空的白色光束!

白炽的光束如同神罚之矛,带着我守护的决绝意志和神树亘古的愤怒,精准地、无声地射向悬浮的金篆诗稿!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无声的湮灭!

光束与诗稿投射出的星图接触的刹那——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

星图上那颗钉在兴庆宫位置、散发着猩红光芒的星辰,被这道凝聚了所有守护意志与神树本源的白光狠狠击中!

没有声音,但意识层面却传来一声尖锐到灵魂撕裂般的、充满极致痛苦和愤怒的尖啸!

那颗猩红星辰的光芒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在白光的烧灼下疯狂闪烁、扭曲、挣扎!那冰冷粘稠的“视线”如同被烧断的丝线,瞬间崩解、抽离!

赤红滚烫、灼烧杜甫皮肉的毒纹,如同被浇灭了火源的炭,瞬间黯淡下去,滚烫感迅速消退,重新变回深黑色,只是颜色更深沉,如同渗入骨髓的墨。杜甫弓起的身体猛地瘫软下去,抽搐停止,陷入更深、更无生气的昏迷。

悬浮的金篆诗稿也猛地一暗,光芒几近熄灭,投射的星图彻底消散,卷轴本身在空中摇晃了一下,无力地坠下,被我唯一能动的右手一把抄住。入手一片冰凉,再无之前的滚烫。

[高维意志投射:强制中断!]

[熵增污染攻击:中止!]

[载体(左半躯干)神性能量:耗尽!琉璃化进程:不可逆!]

[警告:物理法则扭曲度加深!空间坐标稳定性下降!]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残酷。

光束消失。白炽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瞬间熄灭。琉璃化的左半身,那残留的细微光丝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宇宙深寒般的冰冷和……空洞。仿佛有什么支撑着这非人躯壳的核心力量,随着那最后一击,彻底耗尽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混合着右臂撕裂的剧痛、左半身空洞的冰冷和沉重的拖拽感,几乎要将我压垮。

我死死攥住手中冰凉的金篆诗稿,它像一块冰冷的墓碑。目光越过脚下一望无际的骸骨地基,投向前方那死寂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城门洞。

寒风呜咽,卷起城门口冰冷的尘土。

“老杜,”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每一个字都带着琉璃化的冰冷和灵魂深处的疲惫,“那阉狗的‘目光’…断了。”我顿了顿,目光死死锁住那幽深的门洞,如同要穿透那厚重的黑暗,看到那座尸骨王座上的身影。

“但这骸骨江山,”我抬起唯一能动的右脚,重重地、踏碎了一截裸露在泥层外的、不知属于谁的惨白胫骨。骨骼碎裂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还没完。”

右臂将背上轻飘飘却又重逾万钧的杜甫向上托了托,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迈开脚步。琉璃化的左腿沉重地抬起、落下,在铺满亡魂的“地基”上,踏出一步,又一步。

朝着那死寂的城门。

朝着那血星指引的终局。

朝着那骸骨铸就的、等待着被彻底掀翻的——长安。

脚下的路,每一步都踏碎着枯骨。

背上的命,每一次呼吸都浸满风霜。

手中的卷,冰冷地指向风暴之眼。

而前方,那座沉默的巨兽之城,正缓缓张开它幽暗的巨口。

(第75章:长安骸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