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地陷·血龙(2 / 2)

刺耳的系统警报毫无征兆地在脑中炸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尖锐、更急促!视网膜上猩红的数字疯狂跳动、闪烁!

82……83……84……85\/100!!!

就在数字定格在“85”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剧痛和冰冷猛地爆发!左臂自肘关节以下,皮肤、肌肉、筋膜……一切属于血肉的质感和颜色,如同被无形的橡皮狠狠擦去!

褪色!

透明!

皮肤下的结构瞬间暴露无遗!那是何等诡异的景象!

不是人类的骨骼!而是某种冷硬、光滑、半透明、泛着非金非玉幽冷光泽的奇异结构!如同最纯净的水晶雕琢的臂骨,却又带着生物般流畅的线条!清晰的“骨节”连接处,细密的、如同神经和血管般的幽紫色脉络深深嵌入其中,闪烁着微弱却妖异的光芒!整条前臂,此刻化作了一截冰冷、透明、内部结构纤毫毕现的……琉璃!

在昏暗的巷道里,在溅射的鲜血和尘土中,这条非人的臂骨,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光芒!它不再属于血肉的范畴,而是某种超越认知的造物,冰冷地连接在我的躯体之上!

“啊——!鬼!妖怪!”

“手!他的手!!”

围攻的两名刺客,以及那个被我劈断弩臂、正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弩手,目光触及这恐怖景象的瞬间,如同被滚油泼中,同时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惊骇尖叫!他们眼中的杀意瞬间被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彻底碾碎!持刀的手剧烈颤抖,脚步如同钉死在地面,再不敢向前一步!那断弩的刺客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倒退爬行,只想远离这非人的怪物!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巷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崴兄——!”

一个颤抖的、带着哭腔、撕裂般的声音,如同利锥,猛地刺破这死寂的幕布,从巷口的方向传来!

是杜甫!

他不知何时竟挣脱了昏迷,循着打斗声一路找到了这里!此刻,他正死死扒着巷口那半截残破的矮墙,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惊骇而筛糠般剧烈抖动!一张脸在清冷的月光下,惨白得如同刷了一层石灰,没有一丝人色!嘴唇哆嗦着,几次张开,却发不出像样的音节,只能徒劳地翕动。那双曾经盛满忧国忧民诗情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里面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冲破眼眶的震怖!他颤抖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指向我那条暴露在月光下的、完全琉璃化的诡异臂骨!

月光如水银,无声地泼洒下来,落在那条透明的臂骨上,竟凝成一层冰冷的霜华。幽紫的脉络在骨节间缓缓搏动,流淌着非人的光芒。它静静垂落身侧,像一件不属于这血肉世界的刑具,一个冰冷的谜题。

杜甫的声音终于从扭曲的喉咙里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在剧烈地颤抖,破碎得不成句子,带着一种信仰崩塌的绝望嘶鸣:

“君……君乃谪仙临凡……”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条臂骨上,瞳孔紧缩如针尖,仿佛要将这超脱认知的景象烙印进灵魂深处。

“抑或……”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像是溺水者最后的挣扎,声音陡然拔高,撕裂了长安死寂的夜空,“……阿修罗王临世?!”

谪仙?阿修罗?

冰冷的诘问像两柄重锤,一柄砸向九天之上的飘渺,一柄砸向九幽之下的狰狞。没有答案。只有那条琉璃臂骨在月下无声地流淌着幽光,似仙骨,更似魔骸。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贯穿我的颅骨,然后在我早已被剧痛、杀戮和异变挤压得濒临崩溃的神经中枢里,轰然引爆!

身份暴露的终极恐惧!

琉璃臂彻底异化的冰冷现实!

杜甫眼中那毫不掩饰、深入骨髓的震撼和质疑!

三重压力!如同三座崩塌的雪山,在瞬间叠加、倾轧下来!所有的疲惫、伤痛、挣扎、愤怒……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吼——!!!”

一声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混合着剧痛、暴戾和绝望的咆哮,从我喉咙深处炸开!如同受伤濒死的凶兽发出的最后嘶鸣!声浪在狭窄的巷道里冲撞回荡!

身体比思维更快!那截冰冷的琉璃臂骨,仿佛被这声咆哮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它不再是拖累,不再是异物,而是成为了我此刻唯一的武器!手中紧握的横刀,带着琉璃臂爆发的、远超血肉极限的巨力,以及我灵魂深处炸开的全部疯狂,化作一道惨白的、撕裂一切的闪电,悍然劈向面前那两个被恐惧钉在原地的刺客!

刀光太快!太凶!

噗嗤!

刀锋撕裂皮肉、斩断骨骼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两颗带着惊骇表情的头颅,被狂猛绝伦的刀势带得高高飞起!温热的血如同喷泉,从断裂的脖颈中狂喷而出,瞬间将两侧的土墙染成刺目的猩红!无头的尸体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

没有停留!甚至没有看一眼那喷洒的热血!咆哮声未歇,我已经猛地转身,如同扑击的饿狼,冲向那个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倒退爬行的断弩刺客!

他看到我冲来,尤其是看到那条在月光和血光映照下愈发妖异透明的琉璃臂骨,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濒死的呜咽,裤裆瞬间湿透!

太晚了!

左手!那只冰冷的、非人的琉璃手爪!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抓下!

目标:他的天灵盖!

“饶……”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脆得如同捏碎了一个鸡蛋!琉璃五指深深嵌入颅骨,瞬间将其捏得变形塌陷!红的、白的粘稠之物从指缝间迸溅出来!刺客的求饶声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彻底瘫软。

血!粘稠、温热、带着浓烈铁锈味的血,顺着冰冷的琉璃指骨缓缓流淌下来,滴落在泥泞的地面。那透明的臂骨,在血污的浸染下,透出一种更加妖异、更加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泽。

我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滚烫灼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琉璃左臂垂在身侧,指尖兀自滴着粘稠的血液和脑浆的混合物。粘稠的暗红顺着冰冷的琉璃指骨蜿蜒而下,在月华下凝成一条条细小的血溪,滴答、滴答,砸在泥泞里,砸碎了一小片惨白的月光。

死寂。浓得化不开的死寂,裹着新鲜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废墟之上。

视网膜边缘,那猩红的“85\/100”像凝固的血痂,死死钉在那里。每一次心跳都把它往视野深处又按进一分。系统冰冷的警告如同背景杂音,持续在脑髓深处嗡鸣:[熵增波动加剧] [物理存在性侵蚀:37%] [高维注视残留]。每一个词都像冰锥凿刻着神经。

远处,那个断了弩臂的刺客手脚并用,在血泊和泥泞中疯狂扭动后退,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濒死的呜咽。浓烈的骚臭味弥漫开——他彻底失禁了。裤裆下一片深色的污渍迅速扩大,混合着泥水,肮脏不堪。他眼中最后一点凶戾早已被纯粹的、碾碎灵魂的恐惧取代,只剩下最原始的对非人存在的畏怖。他看着我,或者说,看着那条滴血的琉璃臂骨,如同看着九幽爬出的阿修罗。

杀意,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这最后一个……不值得再浪费一丝力气。

我的目光,穿透弥漫的血腥和尘土,钉死在巷口那个颤抖的人影身上。

杜甫。

他依旧死死扒着那半截断墙,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脸上每一寸肌肉的剧烈抽搐。惨白如纸的脸上,那双曾经盛满诗情与悲悯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被彻底摧毁的震骇。他的嘴唇还在无意识地哆嗦,却再也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刚才那声撕裂夜空的诘问,仿佛耗尽了他毕生的力气,只留下这具被恐惧掏空的躯壳。

谪仙?阿修罗?

那冰冷的质问,此刻像淬毒的针,反复穿刺着耳膜。没有答案。只有左臂深处传来的、非人的冰冷与麻木,在无声地嘲笑着所有关于身份的疑问。它存在,就是最大的悖论。

喉咙里干涩得如同火燎,堵着血块和尘土。想对他说什么?解释这手臂?解释这系统?解释这穿越?每一个念头都荒谬得可笑。在这条滴着人血的琉璃臂骨面前,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都像最拙劣的掩饰。

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锈铁:

“走……不想死……就跟紧!”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濒死野兽般的凶戾。

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动了。没有再看杜甫一眼,更没理会那个在泥泞里挣扎的残兵。琉璃左臂猛地前伸,五指张开——不再是杀戮的爪牙,而是粗暴的钩索!沾满血污脑浆的冰冷指骨,一把死死攥住了杜甫胸前的粗麻衣襟!

“啊!”杜甫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惊叫。

没有解释,没有怜悯。攥紧!拖拽!

巨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杜甫整个人像一捆轻飘飘的稻草,被我硬生生从断墙边扯离!踉跄!拖行!他的脚在地上徒劳地蹬踏,带起泥泞和碎瓦。

目标:那堵被撞开破洞的、通向未知黑暗的矮墙!

冲!

我拖着他,如同拖着一个沉重的、不合时宜的行李,朝着那唯一的缺口猛冲过去!脚下踩着粘稠的血泊和泥泞,每一步都溅起污秽的泥点。琉璃臂骨传来阵阵麻木的胀痛,仿佛刚才的爆发耗尽了某种能量。视野边缘的雪花噪点又密集了一些。

撞开挡路的半截朽木,扯断几根坚韧的藤蔓,两人如同冲出牢笼的困兽,一头扎进了矮墙破洞另一侧、更浓更深的黑暗里。

身后,是那条浸透鲜血的死亡窄巷,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是凝固的“85\/100”,以及……或许还有更多被血腥引来的、更致命的猎犬。

就在我们身影没入破洞的瞬间。

远处,一处较高的、半塌的屋顶阴影里。一个戴着宽大斗笠、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轮廓,无声地动了动。斗笠下,似乎有两点微不可察的幽光,如同蛰伏的毒蛇之眼,正冷冷地注视着巷子里修罗场般的惨状。那目光,没有惊骇,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般的专注。斗笠人的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形似青铜罗盘的装置,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稳定无比的幽绿色微光,如同鬼火,一闪,又一闪,忠实地记录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夜,浓稠如墨。

三重杀劫,尸骸铺路,终是闯了出来。

代价,是肩上更深更痛的伤,是体内翻腾不休的毒,是琉璃臂骨那非人的冰冷麻木,是身后那道被恐惧和疑问撕裂的巨大鸿沟。

守护的代价……就是变成这副连自己都认不得的怪物模样么?

拖着疲惫欲死、处处剧痛且异化的残躯,拉着那个惊魂未定、看我的眼神只剩恐惧的诗人,我们跌跌撞撞,奔向深巷更浓的黑暗,奔向那危机四伏、完全未知的下一处藏身之所。

暗夜长安,危机四伏。每一步,都踩在刀锋之上。

烽火行,才刚刚开始。

(第22章:地陷·血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