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二楼,陈卫民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对着里面一个正低头抄写文件的年轻人吩咐道:“小刘!你去食堂喊两个人过来,把楼下摩托车里的肉抬食堂去!跟徐师傅说,今天中午炖肉,让大家都好好补补!”
“好嘞,陈厂长!”小刘立刻放下笔,起身跑了出去。
陈卫民这才转过身,笑着对陆寒说:“走,小陆,到我办公室去,先喝杯热茶。”
来到办公室,陆寒熟门熟路地坐在办公桌对面椅子上。陈卫民走到煤炉边提起暖水瓶,从柜子里拿出个搪瓷缸,给陆寒泡了一杯茶,递给陆寒:“来,小陆,喝杯茶。”
“谢谢陈厂长。”陆寒接过搪瓷缸子,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陈厂长您是本地人吗?这马上元旦了,我打算回家看看父母。说起来,怎么没见您回过家?
听到“回家”两个字,陈卫民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伤感:“回家?”他自嘲地笑了笑,“自从我叔婶去世后,就很少回家咯。”
陆寒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陈卫民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陷入了回忆:“我老家在津市的一个小县城,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陈卫民缓缓地说道,“我是跟着叔叔婶婶长大的,家里条件不好,但叔叔婶婶疼我,咬牙供我读完了中专,学的是机械维修。
毕业后正好赶上电讯器材修造厂招工,我凭着在学校学的手艺考了进去,一干就是十多年,从学徒慢慢做到班长,后来又升了车间主任。前年,电讯器材修造厂和邮电摩托车修造厂合并,我就被提拔当了厂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前,逢年过节,我还会回去看看叔叔婶婶。可他们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回去了,也只是徒增伤感。”
陆寒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能感受到陈卫民话语里的孤独。
陈卫民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继续说道:“年轻的时候,我也结过婚。我前妻是厂里的一个女工,人很好,很贤惠。我们一起努力,日子过得也算有奔头。”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可结婚好几年,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后来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是我的问题,我……我不能生孩子。”
说到这里,陈卫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这年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家里人催得紧,她自己也很想要个孩子。我们吵了很多次,最后,她提出了离婚。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就同意了。”
他摇了摇头,仿佛要把那段不愉快的回忆甩掉:“从那以后,我就一个人了。厂里就是我的家,这些机器,这些工人,就是我的家人。
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看着工厂一天天好起来,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一样,心里也能踏实一些。”
说完,他转过头,对陆寒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也带着几分落寞:“让你见笑了,小陆。跟你说这些陈年旧事。”
陆寒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一直觉得陈厂长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却没想到,他背后藏着这么多孤独的过往。
“陈厂长,您别这么说。”陆寒放下茶缸,认真地说,“厂里的大伙都很敬重您,您不是一个人。”
陈卫民摆了摆手,语气又恢复了些往日的爽朗:“嗨,都是老黄历了,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