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皱了皱眉走进院子,就见李秀莲叉着腰站在堂屋门口,蓝布褂子的袖子撸到肘弯,露出半截糙胳膊,脸涨得通红。
陆建国蹲在院角的磨盘边,手里夹着根快烧到根的旱烟,烟圈烫到手指头都没察觉,只垂着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陆老实坐在堂屋的土炕沿,手里攥着张叠得皱巴巴的纸,指节泛白,鬓角的白头发沾着点灶灰。
赵秀兰红着眼圈,正往个打补丁的蓝布包里塞旧衣裳,手指捏着布角,抖得厉害。三个妹妹缩在堂屋的土灶台边,陆知宁紧紧抱着陆知夏的胳膊,小脸蛋发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吵啥?”陆寒走进堂屋把胳膊弯里的小东西往陆知夏怀里一塞,指尖碰着小丫头冰凉的手,“丫头们还在这儿呢,吓着她们咋整。”
李秀莲看见他,火气更冲,往前凑了两步,“陆寒你来得正好!
分家就得公平!老院的土坯墙都塌了半截,你们住新盖的土房,我们住烂院,还不多分点东西?
你现在能给人看病挣钱了,不在乎这点粮,我们在乎!过俩月秋收,没粮咋活?”
“秀莲!”赵秀兰忍不住抬声,声音发颤,“老院是你爷爷奶奶留下的,比这院子还多间厢房,门窗都是好松木的,就是土坯墙没拾掇。
粮食按人头分,你和建国占三成,四十斤粗粮,够你们吃到秋收,这还不够?”
“不够!”李秀莲刚要喊,院门口突然传来村长李守业的大嗓门,混着脚步声:“大清早的,咋这么大动静?老远就听见吵吵!”
跟着村长来的还有队里的周老栓和王二叔,周老栓揣着个印泥盒,王二叔手里捏着杆铅笔和张糙纸,两人也是村里辈分最大的老人了。
李守业进来,扫了圈院里剑拔弩张的架势,又看了眼缩在炕边的小丫头,立马明白了,板起脸:“行了,别吵了!分家讲究公平,也得讲情理,我和你俩老叔做见证,不会亏了谁,也别想占便宜。”
陆老实赶紧掏出手里的分家单,声音有点哑:“建国、秀莲去老院,那院的旧衣柜、方桌都归他们。
仓里总共剩一百二十斤粮,玉米、红薯干掺着的,他们分四十斤;这屋的锅碗瓢盆,给他们一套新的,就是过年队里分的搪瓷碗,没舍得用。
我和秀兰带着小寒、丫头们住这儿,剩下的八十斤粮,省着点够吃到秋收。”
李秀莲踮着脚凑过去看,眼睛在“四十斤”上扫了两圈,还想张嘴,陆建国突然“腾”地站起来,烟蒂往地上一摁,“就按爹说的来,大队长,我没意见。”
他拽了拽李秀莲的胳膊,指腹掐了下她的手腕,眼神沉了沉。
李秀莲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没再吭声。
按手印的时候,李秀莲捏着红泥,狠狠往纸上按了下。
分完东西,陆建国扛着粮袋,李秀莲抱着搪瓷碗,碗沿磕得叮当响,头也不回地往老院走。
陆寒帮着搬了个旧衣柜,送到老院的门口就停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