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疯魔,资香火钱(2 / 2)

我没给他继续说的机会,站起身,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透过那件破旧的军大衣,甚至能感觉到他骨头硌手。

“就当是我捐的香火钱吧。”我淡淡地说,“我妈信佛,从小跟我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些钱,不算帮你,算我供奉给‘公道’的。至于这公道什么时候来,怎么来,都跟我没关系。”

其实,我没把心里的话说全。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这事,总有些隐隐的不安。我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得到公正解决,有时付出再多,也未必能换来应有的回报。但我还是希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公道”能降临到他身上。想起他嘴里的王老板和李老板,想起他们被坑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模样——王老板在菜市场摆摊卖菜的佝偻背影,李老板六十多岁还在工地扛水泥的蹒跚脚步,总在我脑子里盘旋。或许这五万块改变不了什么,或许黄皮子依旧能逍遥法外,但至少,能让我心里好受点,像替那些被欺负的老实人,出了口憋在心里多年的恶气。

他拿起银行卡,手指抖得厉害,像捏着什么滚烫的东西。那张卡很新,在路灯下泛着淡淡光,映得他眼角突然红了,不知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把卡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望我,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却紧紧抿住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伸出手,动作轻柔得仿佛那卡是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塞进大衣内袋,像藏着个有秘密的宝盒,又轻轻把那瓶喝了大半的二锅头揣进怀里,如同怀揣着稀世珍宝。双手紧紧护着,仿佛里面装的不是酒,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怕被风吹走、被雨淋湿。

“谢了。”他声音有些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每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艰难又沉重。那声音在空气中荡开,裹着说不清的哀伤与无奈。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的感谢让我一阵心酸,知道他此刻心情定很复杂,有感激,有愧疚,或许还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别谢我。”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冷淡,像要拉开彼此的距离。转过身不再看他,怕再看下去,会动摇刚做的决定。迈着稍快的脚步朝公园外走,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

我不敢回头,不敢看他的表情,怕撞见他眼里的期待与失落,怕自己忍不住心软。只能快步走着,让思绪随脚步一起逃离这个让人心沉的地方。

“也别来找我,不管成不成,都不用告诉我结果。就当……就当我们从没见过。”我边走边说,声音在风中飘散,带着决绝与无奈。

说完这话,我没再回头,快步穿过公园小径。梧桐树叶在脚下发出“沙沙”声,像在低声叹息。远处传来汽车鸣笛,还有街边小贩收摊的吆喝,这些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声音,此刻听来格外清晰,像在提醒我,刚做了个多不寻常的决定。

走出公园大门,晚风迎面吹来,带着雨后的湿冷,冻得我打了个寒颤。裹紧外套,抬头看天,墨蓝色的天空上,几颗星星躲在云层后,若隐若现。我不知道陈建国会用这笔钱做什么,不知道他的复仇计划会不会成,更不知道背后会牵扯出多少麻烦。

但我知道,我做了当下能做、也愿意做的选择。或许这选择不明智,甚至带点冲动和冒险,但至少,能让我在夜深人静时,睡得踏实些。

手机铃声又响了,看眼屏幕,果然是小周。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那头就传来他咋咋呼呼的声音:“林哥!你咋还没到?再不来,这茅台可真没啦!老王都开始跟小张猜拳了,说谁赢了谁多喝一口呢!”

我无奈地笑了笑,对着电话说:“好啦好啦,知道了,马上到。”挂断电话,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里想着可不能让兄弟们等太久。

聚福楼就在不远处,远远就看见熟悉的招牌。走进店里,一股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扑面而来,顿时觉得饥肠辘辘。扫视一圈,很快找到小周他们的位置。

小周见我来了,连忙起身招呼我过去。我笑着跟大家打了招呼,坐了下来。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心里的暖意越来越浓。

这里有美味的食物,有等着我的好兄弟。我们聚在一起,分享着喜悦,这种感觉真好。至于公园深处的恩怨、计划、未知的将来,此刻都被我暂时抛到了脑后。

毕竟,生活总要继续,日子还得往前过。只是往后的日子里,每当路过街心公园,路过那片梧桐树林,我总会下意识往垃圾桶旁的长椅看一眼,不知道那个穿军大衣、揣着二锅头的身影还在不在,不知道他心里的那团火,最终是烧了别人,还是烧了自己。而我那五万块“香火钱”,到底能不能换来回一点迟来的公道,或许,只有天上的神明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