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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盏趣味,“能人”虚实(2 / 2)

李哥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这种人,就像个气球,吹得越大,越容易破。可偏偏有人愿意捧着他,给他打气,让他一直飘着。”

“最绝的是啥?他吹牛说要接个大项目,让劳务班组先带钱来‘垫资’,说‘项目马上开工,先把材料费垫上,等甲方拨款了,连本带利一起给,比存银行划算’。”老张接着说,“你猜怎么着?还真有两个班组信了,凑了十几万给他。结果项目影子都没有,他居然把钱一分不少地退回去了,还说‘这次没谈成,下次有好项目再找你们,不能让兄弟们吃亏’。”

小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傻啊?到手的钱还退回去?”

“这你就不懂了。”老张笑了,“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他知道这次的牛吹大了,圆不回来,干脆退钱,还落个‘讲信用’的名声。那两个班组虽然没赚到钱,却觉得‘老刘这人还行,至少不坑人’,下次他再吹别的项目,说不定还愿意信他。”

“还有他那个正牌女友,也是被他哄得团团转。”老张继续说道,“那女人在厂里上班,踏实本分,攒了点钱。老刘跟她说,自己在谈一个高速公路的护坡工程,利润特别高,就是差点启动资金。他女友二话不说,把存折里的钱全取出来给他,还跟亲戚借了几万,说‘我相信你,你肯定能成’。”

“老唐偷偷跟那女人聊过,说‘你就不怕他骗你?’那女人瞪着眼睛说‘老刘不是那种人,他啥都懂,跟我讲工程上的事,头头是道,肯定能成’。你看,被卖了还帮着数钱,这就是老刘的本事,能让你打心底里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茶室里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葡萄藤的沙沙声。我们几个都在琢磨老张说的这个老刘,一个欠着巨债,却能让女人掏钱、让工友信服、让债主宽限的“能人”,他的世界里,似乎没有“难”字,只有“吹”和“骗”,却又偏偏带着点让人恨不起来的“真诚”。

“他就不怕哪天吹破了?”我忍不住问(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怕?估计也怕,但他更会圆。”老张说,“工地上的活干得磕磕绊绊,甲方催得紧,他就跟工人说‘没事,我跟甲方老板是兄弟,打个电话就能宽限几天’;工程款下不来,工人要工资,他就说‘放心,我刚跟财务通过电话,钱已经在路上了,明天就到’。明天不到,就说明天,总能拖一天是一天。”

“有次实在拖不下去了,工人要罢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的手机、手表摘下来,说‘这些东西你们先拿着,算是抵押,明天钱不到,这些全归你们’。结果第二天,不知道他从哪借了点钱,给工人发了一部分,把东西赎了回来,又把大家稳住了。”

李哥叹了口气:“这种人,活得太累了,每天都在演戏,演给别人看,也演给自己看。他说自己‘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道’,其实心里慌得很,只是不能让人看出来。”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活呢?”小王不解,“踏踏实实找份活干,慢慢还债,不好吗?”

“或许是尝到了甜头吧。”老张说,“靠嘴皮子就能让女人给钱,就能让别人信服,比在工地上搬砖轻松多了。他可能觉得,只要一直吹下去,总有一个牛皮能成真,到时候就能翻身了。就像个赌徒,总觉得下一把能赢,结果越陷越深。”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陈皮火龙果茶,清甜的味道压不住心里的复杂。老刘的故事,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人性里的虚荣、贪婪,也照出了某些人的盲目和轻信。他用高情商包装着自己的无能和债务,却能在人群中活得风生水起,这本身就是件荒诞又无奈的事。

“老唐说,后来他离开了那个工地,不知道老刘的结局怎么样了。”老张说,“也许还在哪个工地上吹着牛,也许真的碰运气做成了一个项目,把债还了,也许……被债主堵着打了一顿,再也不敢露面了。”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茶室里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笼罩着我们。李哥泡的炒青茶已经凉了,带着点苦涩的余味。我们聊着老刘的“神通广大”,聊着他的“十屁股债”,时而觉得可笑,时而觉得可悲,时而又忍不住为那些被他蒙蔽的人叹气。

这世间的人啊,真是千奇百怪。有人像老支书那样,一辈子踏踏实实,用真心换真心;有人像老赵那样,凭着一股蛮劲,拉扯着一大家子;也有人像老刘这样,靠着高情商和吹牛皮,在虚实之间游走,活得像个谜。

茶还在续,话还在聊,但老刘的故事,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无论光鲜还是狼狈,真实还是虚假,都在这人间烟火里,上演着属于自己的悲欢。

夜色渐浓,我们起身告别,走出茶室时,晚风带着凉意拂过脸颊。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工地上的塔吊在夜色里像个沉默的巨人。我不知道老刘是否还在某个工地上,继续着他的“传奇”,但我知道,虚的终究是虚的,就像泡沫,再光鲜,也有破灭的一天。

而那些脚踏实地的人,就像我们杯中的茶,初尝或许平淡,回味却绵长,经得起岁月的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