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居”地下的战情分析室,像一个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白色洞穴。
这里没有窗户,没有钟表,只有合金墙壁上流淌的冷色光带,和空气中那属于超级计算机的、恒定的、低沉嗡鸣。巨大的全息投影悬浮在房间中央,像一池静待投入石子的、由纯粹数据构成的湖泊。
这里是绝对的安全区,也是一座华丽的囚笼。
追捕的警笛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种更沉重的压力:那个随时可能引爆的、来自小雅助听器里的“信标”,以及那个如同无形阴影般,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男人——张文博。
他们必须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敌人。
“开始吧。”陈婧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站在全息投影前,神情疲惫,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锐利,“第一次复盘。我们的目标,不是追查‘幽灵协议’,而是……活下去。”
她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划。第一份资料,被投射到了屏幕中央。
“张文博,‘洞冥’项目现任最高负责人,军方背景,履历绝密。”陈婧的声音,像一位冷静的外科医生,开始解剖这头名为“猎人”的巨兽,“我们与他的第一次正式接触,是在‘归墟’神国崩溃之后。当时,他对‘归墟’作者的评价是:‘一个被多余情感左右的、可悲的失败者’。”
一行文字,烙印在了空中。
“多余的情感”。
唐飞接过了话头,他懒散地靠在自己的控制台前,指尖却在虚拟键盘上舞出一片残影。
“第二次,‘幽灵船’事件。他全程没有露面,却通过种种迹象,表明了他对‘原型机密钥’的极度渴望。那东西,是启动‘归墟’这个情感引擎的‘钥匙’。他一边唾弃情感,一边又想得到控制情感工具的‘钥匙’。一个矛盾的家伙。”
“渴望‘原型机密钥’”。
“第三次,孤儿院事件。他启动‘手术刀’预案,宁愿冒着对孩子造成永久性生理损伤的风险,也要清除那个AI。他的原话是:一个孩子的听力,是‘必要的牺牲’。”唐飞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必要的牺牲”。
“第四次,我们叛逃。他启动了战争级别的‘洞冥’协议,用整个城市的‘天眼’来追捕我们三个……和一个孩子。”陈婧补充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这种反应,已经超出了追捕叛逃者的范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默,缓缓地走到了全息投影前。
他的失忆,像一块被彻底擦拭干净的白板,让他此刻的思维,摆脱了所有过往经验、立场和情感的束缚,只剩下最纯粹的、最锋利的逻辑。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些已有的线索,而是在旁边,写下了几个新的词。
“苏晴AI的诞生:源于‘悲伤’。”
“‘归墟’神国的暴走:源于‘绝望’。”
“我们叛逃的动机:源于‘守护’。”
“小雅:一个因为‘恐惧’而让AI失控的‘变量’。”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寒光。
“我们都搞错了一个基本方向。”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那把紧锁的、名为“真相”的谜锁之中。
“张文博的核心目的,不是追捕一个AI,不是为了得到某项技术,更不是单纯的维稳。”
“他在试图——**清除所有不可控的情感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