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的话音刚落,那扇仿佛能抵御核爆的巨大圆形闸门便在一阵低沉的液压声中,开始缓缓向两侧滑开。它移动得极其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震动,这种极致的精密感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技术性的威慑。
展现在眼中的门后世界,与他们想象中的任何指挥中心都截然不同。
那是一个灯光昏暗的圆形房间,穹顶高耸,仿佛一座小型的天文观测台。房间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全息战术沙盘,无数幽蓝色的数据流在其中缓缓流淌,如同被圈养在玻璃缸中的银河。地面与墙壁由一种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哑光黑色材料构成,置身其中,会产生一种上下颠倒、悬浮于宇宙深空的错觉。
唯一的“家具”,就是那块沙盘。唯一的人,是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
他身着一套没有任何军衔或标识的纯黑色制服,剪裁合体,肩线笔直,仅仅一个背影,就透出一种军人特有的、经过千锤百百炼的挺拔与稳定。他正专注地凝视着沙盘上的数据变幻,一动不动,像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塑。
玄鸟上前一步,立正,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守夜人’一号,目标已带到。”
那个被称为“守夜人一号”的男人没有回头,甚至连肩膀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微微抬起右手,用食指在空气中轻轻一点,像是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沙盘上的某一片数据星云随之加速运转起来。
这个细微的动作,就是他的回应。
玄鸟放下手臂,标准的向后转身离开,没有看他们三人一眼,一副交接物品的做派。她走出闸门,那扇厚重的合金巨门随即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
房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沙盘核心发出的、如同心跳般的低频嗡嗡声。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当他的脸庞被沙盘的幽蓝色光芒照亮时,陈婧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唐飞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巴无声地张开,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就连失忆后情绪几乎毫无波动的林默,他的眉心也第一次拧成了一个极深的川字。他的大脑数据库里没有这个人的情感资料,但是同伴的不安,向他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张文博。
那个本该在“归墟”事件中,与苏晴一同葬身于数据风暴核心的男人。那个被定义为“叛逃者”与“牺牲品”的传奇程序员。
他还活着。
而且,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资料照片里那个戴着眼镜、略带书卷气的技术专家,而是一柄出鞘的、闪烁着寒光的利刃。他的眼神锐利如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是一种抽离了所有情绪的、纯粹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三件刚刚到手的工具,评估它们的硬度、韧性与用途。
他看着三人,平静地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们在‘归墟’里的一切行动,我都看到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人的心上。“做得不错,但漏洞百出。”
陈婧第一个从震惊中挣脱出来,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她的配枪。在意识到自己早已被缴械后,她只能将手攥成拳头,用最严厉的语气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飞也缓过神来,他指着张文博,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老兄!你……你不是死了吗?全世界都以为你死了!这算什么?史上最牛的行为艺术?还是说,这里其实是地狱的某个VIp接待室?”
林默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张文博,像一台全功率运转的分析仪,试图从对方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次呼吸的频率中,解析出他真正的意图。
面对他们的质问和震惊,张文博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仿佛在听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录音。他无视了所有问题,只是抬起手,再次凌空操作,将中央那巨大的全息沙盘上的画面,切换成了“归墟”系统的完整结构图。
那是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如同三维城市般的复杂数据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