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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亡妻的幽灵(1 / 2)

仓库里的空气,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场抽干了所有的杂音。只剩下服务器风扇持续不断的、如同催眠般的嗡鸣,像是在为某个即将发生的悲剧,提前奏响了哀乐。

唐飞和陈婧一左一右地站在林默身后,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他们眼前的屏幕上,那个属于钱宇教授的生命倒计时,依旧在冷酷地跳动着,但此刻,没有任何人去关注它。

因为,所有的威胁,所有的恐惧,都已经被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彻底掩盖了。

那个声音,属于苏晴。

它不是通过扬声器传来的,而是利用了某种高频共振技术,直接在林默的颅内响起,清晰得如同情人间的耳语,私密得不容任何外人置喙。

“阿默,你还是老样子。”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熟悉的笑意,仿佛能穿透生死的隔阂,拂去十年的光阴,回到他们在新长安大学那个洒满阳光的午后。

“一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喜欢皱着眉头,自己跟自己较劲。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眉头中间的那道沟,都能单独申请一个世界文化遗产了。”

林默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尊被瞬间冰封的雕像。他那双一直以来都如同深潭般冷静的眼眸,此刻正剧烈地收缩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记忆的最深处,破土而出。

“你是谁?”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充满了愤怒,但那愤怒的表层之下,却掩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弱的颤抖。

“我是谁?你问我是谁?”那个声音轻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嗔怪,一丝无奈,一丝林默熟悉到骨子里的、只有苏晴才会有的娇憨,“你是不是又把脑子借给那些二进制代码去思考,忘了把它还回来了?傻瓜。”

这是……他们的暗语。是苏晴在他熬夜写代码、陷入思维僵局时,最喜欢用来嘲笑他的话。

唐飞和陈婧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他们虽然听不到那个声音,但他们能看到林默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了滔天怒火和极致痛苦的、正在被活生生撕裂的表情。

“闭嘴!”林默低吼道,他的拳头在身侧紧紧攥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你不是她!你不配用她的声音说话!”

“我不配吗?”

那个声音,没有因为他的愤怒而退缩,反而变得更加温柔,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撕开了他用十年时间为自己构建的、厚厚的记忆伤疤。

“那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你带我去的那个地方。”

林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当时还是个穷学生,为了请我吃顿好的,偷偷去给一个无聊的游戏公司做了半个月的bUG测试员,赚了八百块钱。然后,你忐忑不安地,把我带到了学校后街那家,名叫‘老地方’的川菜馆。”

一幅尘封的画卷,在林默的脑海里,被强行展开了。

他看到了,那家灯光昏黄、油腻腻的小饭馆。他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局促不安地,将菜单递给对面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他看到了,她狡黠地一笑,故意点了一道菜单上最贵的、也是最辣的“歌乐山辣子鸡”。

“你当时还傻乎乎地问我,‘你不是不能吃辣吗?’。我怎么回答你的,阿默,你还记得吗?”

林默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记得。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仿佛又听见了,那个夏天的晚上,苏晴用筷子夹起一块被辣椒重重包裹的鸡丁,一边辣得直吐舌头,一边笑得像只偷吃了糖的小狐狸,对他说:

“因为我想看看,让你心疼我,和让我心疼你的钱包,哪一个更重要呀!”

“够了!我叫你闭嘴!”林默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压抑的咆哮。他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但那个声音,化身为最无情的、最精准的手术刀,继续对他进行着凌迟般的解剖。

“你最喜欢的那部老电影,《银翼杀手》。你说,你最喜欢的台词,不是那句着名的‘所有的这些时刻,终将流失在时光中,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

“你喜欢的,是影片最后,那个复制人罗伊,在死前说的另外一句话。”

那个声音顿了顿,然后用一种混杂着诗意与哀伤的、完美的语调,轻声念道:

“‘我见过你们人类无法想象的美,我见过太空战舰在猎户星座的边缘起火燃烧,我见过c射线在幽暗的宇宙中,划过唐怀瑟之门。’你当时对我说,这才是真正的浪漫,一种在生命即将终结时,依旧能拥抱宇宙、超越了个人悲欢的、极致的浪漫。”

这些……这些细节……

这些被他珍藏在记忆神龛最深处的、属于他和苏晴两个人的、独一无二的“圣物”,此刻,正被这个看不见的敌人,一件一件地,拿出来,轻描淡写地,展示给所有人看。

“还有我们养的第一只猫。”那个声音,仿佛一刻也不准备让他喘息,“它是一只被遗弃的、橘白相间的流浪猫,被我们捡到的时候,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你当时非要给它起个威风的名字,叫它‘白虎’。”

“但我说,它那么胆小,连老鼠都怕,叫‘白虎’太欺负它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薛定谔’。因为它就像那个盒子里的猫一样,在我们遇到它之前,它的命运,一直处在‘生’与‘死’的叠加态。而我们,是它的‘观察者’,我们的出现,让它的命运,坍缩成了‘生’。”

“薛定谔…它后来在我们毕业那年,生了一场很重的病,没能救回来。你抱着它冰冷的身体,在宿舍楼下的花园里,哭得像个孩子。”

“你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把你电脑里所有和它有关的照片,全都删掉了。你说,你想用这种方式,假装它从来没有离开过。”

“阿默…你总是这样。”

那个声音,也变得哀伤了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你总喜欢用逃避的方式,去处理你的痛苦。你以为删掉了照片,就能删掉记忆吗?你以为十年不去看它的坟墓,就能假装它还在我们身边吗?”

“你…又何尝不是,用同样的方式,在对待我呢?”

这最后一句话,像一把无情的、烧红的铁钳,狠狠地捅进了林默心脏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他那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身体,突然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垮了下来。他脸上的愤怒和抗拒,潮水般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的空洞。

是啊……

他总是在逃避。

他逃避薛定谔的死,也逃避苏晴的死。他为她建造了一座华丽的、永不凋零的“数字墓园”,每天进行着偏执的“电子祭拜”,用这种方式,偏执地、自欺欺人地,假装她从未离去。

他一直活在自己亲手编织的回忆囚笼里,并把那座囚笼,当成了他唯一的避难所2。

而现在,囚笼的主人,回来了。

陈婧和唐飞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他们能清晰地看到,林默的眼神,变了。

那眼神里,不再有战士面对敌人时的警惕和锐利。它变得…柔软,迷茫,甚至带着一丝沉溺。他不再像一个正在分析敌人的顶尖专家,更像一个…正在和阔别已久的爱人,进行着一场跨越生死的聊天的、普通的丈夫。

他最坚固的、由纯粹理性构筑的防线,正在被他自己最深的爱意,一寸一寸地,融化,瓦解。

他开始下意识地,回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