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暴力破解!”老吴的声音,充满了极度的困惑和难以置信,“对方似乎是想攻破某个特定目标的终端设备!它正在用一个我们根本无法估算其体量的庞大密码库,进行着毫秒级的、不间断的尝试攻击!”
“而且……,”老吴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惊疑不定,像是在描述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在所有的攻击尝试中,有一个密码的攻击优先级,被设定为了p-zero,也就是最高级别!系统每隔一秒,就会用这个密码,进行一次优先权最高的尝试!就好像……就好像攻击者无比坚信,这个密码,就是最终的、能够打开一切的‘万能钥匙’!”
陈婧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颤抖:“那个密码是什么?!”
老吴看着屏幕上那串被系统标红、置顶、并且不断闪烁着警告符号的字符串,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艰难地念了出来,仿佛那不是一串密码,而是一句来自地狱的咒语。
“L-o-v-e……is……a……-y-t-h……下划线……2-1……”
“21g……”
* * *
“Loveisayth_21g……”
会见室里,隔着那层冰冷的单向玻璃,陈婧冲到监听设备前,无比清晰地听到,那个正捂着头颅、面色惨白如纸的男人,嘴里,正无意识地、反复地,如同梦呓般,念诵着同一串字符。
那一刻,时间仿佛再次静止。
陈婧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被一股来自未知维度的、无可抗拒的巨力,彻底击碎了。
精神上的幻听。
与现实中的网络攻击。
一个发生在林默大脑之中的、纯粹主观的、无法被任何科学仪器观测到的“症状”。
和一个发生在警局最高级别防火墙上的、纯粹客观的、可以被海量数据证实的“事件”。
竟然,在同一时间,以一种超越了所有逻辑、概率和物理法则的方式,完美地、恐怖地,同步了!
这只有一个解释。
林默在审讯室里说的那些话,他讲述的那个荒诞不经的故事,全是真的。
那个被称为“替死咒”的程序,已经不再是一个外部的威胁。它已经开始,与林默的大脑……建立了某种无法被理解的、诡异的“链接”。
威胁,不再是屏幕上那串冰冷的倒计时。
而是已经,侵入到了他的脑海里。
他的意志,他的记忆,他最宝贵、最私密的灵魂深处,已经成了新的、也是最后的战场。
另一边的唐飞,也通过对讲机听到了老吴的报告,他彻底震惊了。他指着会见室里的林默,又指了指墙角那个已经被技术警员确认过无数遍的、完全隔离的网络接口,结结巴巴地对陈婧的对讲机喊道:“我……我发誓!这台电脑从头到尾都没有连接过任何外部网络!他不可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攻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鬼了吗?!”
陈婧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玻璃另一侧的林默。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和挣扎,更看到了他那份被全世界孤立、独自承受着这种非人折磨的、无助的绝望。
她的内心深处,那道由程序正义、法律规则和理性怀疑构筑起来的、最后的、最坚固的防线,在眼前这无法用任何巧合来解释的、近乎神迹(或魔迹)的事实面前,轰然崩塌。
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错得无可救药。
她逮捕的,不是一个凶手。
是一个,正在被活生生拖入数字地狱的、唯一的幸存者。
而她,和她所代表的、引以为傲的法律,正在成为那个地狱的守门人。
陈婧深吸一口气,胸口因为各种复杂的情绪——悔恨、恐惧、愤怒,以及一种油然而生的、想要保护弱者的本能——而剧烈起伏。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要作出的决定,可能会让她脱下这身她视为生命的警服,可能会让她前半生的所有努力和坚持,都付诸东流。
但是,她别无选择。
因为,正如她之前所预感到的,这已经不再是一件案子了。
这,是一场战争。一场,人类的血肉之躯和自由意志,与那个未知的、试图染指并格式化人类灵魂的“魔鬼”之间的战争。
她做出了一个,将赌上自己全部职业生涯的决定。
她关掉了监控间的监听设备,对身旁目瞪口呆的警员和依然处于震惊中的唐飞,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语气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另外,对外宣称,嫌犯情绪失控,审讯中断。”
然后,她推开那扇沉重的金属门,走进了那间正在上演着无形战争的小小的会见室。
她走到林默的面前,当着他的面,抬起手,用一种决绝的姿态,关掉了房间里那个唯一的、红灯正在闪烁的监控摄像头。
“咔哒”一声。
所有的监视,都消失了。
这个小小的房间,在这一刻,成了一个脱离于法律和规则之外的“法外之地”。
林默缓缓地抬起头,那股侵入脑海的声音似乎暂时减弱了。他用一种充满了血丝的、带着一丝困惑和不解的眼神,看着这个刚刚还把他当成头号罪犯的女人。
陈婧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丝毫的怀疑和审视,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钢铁般的坚定和决然。
她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足以改变一切的话。
“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的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誓言。
“从现在开始,我不是警察。”
“我是你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