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他摇了摇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陈警官,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个完美的故事。”
他抬起那双被铐住的手,用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桌上那堆所谓的“铁证”。
“你看,这些东西,就像一身为我量身定做的皮肤。每一寸,都完美贴合我的身材,我的过往,我的性格。穿上它,我就是你们眼中那个完美的复仇恶魔。”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陈婧的脸上,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锐利得足以穿透人心的锋芒。
“但你有没有想过,皮肤是可以被剥下来,再移植到另一个人身上的?而那个真正的凶手,那个为我缝制了这身皮肤的‘裁缝’,此刻,正躲在幕后,欣赏着你们,被他精心设计的作品,迷得神魂颠倒。”
陈婧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你还在狡辩!你是在侮辱我们所有办案人员的智商吗?”
“不,我不是在狡辩。”林默摇了摇头,他整个人的气场,在这一刻,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他不再是那个被动的、沉默的嫌犯。他变成了一个布道者,一个试图讲述另一个、更宏大、也更疯狂的故事的预言家。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自己辩护。因为我知道,在你们的逻辑世界里,我毫无胜算。”他身体前倾,那副手铐,因为他的动作,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所以我现在要做的,不是辩护。而是……预言。”
“预言?”陈婧嗤笑了一声,像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的呓语。
“是的,预言。”林默的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和深邃,“你们以为,李洞明的死,是案件的结束。错了。这只是……程序的启动。”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林默,‘神龛’的守门人,就是你们这场献祭仪式的、最后一个祭品。一个倒计时,已经在我身上开始了。当我死去,神龛的大门,就会被彻底打开。”
“疯子……”年轻的记录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陈婧抬手,制止了他。她的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要么是在用一种极高明的心理战术来拖延时间,要么就是已经彻底疯了。但她的直觉,却在那句“我就是下一个祭品”的话语中,感到了一丝无法言说的不祥。
林默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她的反应,他继续用那种平静而笃定的语气,说出了一个更具体、也更让陈婧无法忽视的警告。
“你们搜查了我的公寓,对吗?你们把我的所有服务器,都当作证物,搬回了你们的技术中心。其中,有一台最老的、黑色的塔式服务器,那是‘神龛’项目最初的原型机。我叫它……‘墓碑’。”
陈婧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她想起了那台被技术人员重点标记的、结构异常复杂的老旧服务器。
“你们认为,它只是一堆冰冷的、可以被你们随意分析的硬件。但你们不知道,它早就不再安全了。”林默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间审讯室的墙壁,看到了远在数十公里外的市局证物保管室。
“‘裁缝’在为我缝制这身皮肤的时候,也在我的‘墓碑’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礼物。一个后门,一个…鬼。”
他直视着陈婧的眼睛,那眼神,像一把手术刀,试图剖开她那被证据和逻辑层层包裹起来的内心。
他用一种近乎催眠的、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了他最后的预言。
“很快,也许就在今天,也许就在下一分钟。你们会发现,那台被你们层层看管的、断开了一切外部网络的‘墓碑’……会自己,活过来。”
“这不可能!”陈婧下意识地反驳道,“所有的证物都在物理隔离的保管室内,24小时监控,断绝了一切网络连接!”
“在你们的世界里,不可能。”林默轻轻地摇了摇头,“但在他的世界里,规则,是由他来制定的。”
他说完,便重新靠回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想说的话,再次变回了那尊沉默的雕像。
审讯,陷入了僵局。
“林默!睁开眼睛!我还没问完!”陈婧试图重新掌控局面,但她的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
林默不再有任何反应。
陈婧盯着他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心中第一次,对那条由她亲手构建起来的、堪称完美的证据壁垒,产生了一丝动摇。
林默非理性的平静,和他那些充满了疯狂细节的“呓语”,像一把无形的锤子,在她坚固的信念之墙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没有敲碎,但,留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缝。
“审讯暂停!”她猛地站起身,拉开椅子,转身快步走出了审讯室。
她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需要用一杯冰咖啡,来浇灭心中那股莫名燃起的、名为“不安”的火焰。
她回到自己位于顶楼的办公室,疲惫地将自己摔进宽大的皮椅里,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窗外,华灯初上,城市依旧繁华。但她却感觉,在这片繁华之下,有某种更深、更黑暗的东西,正在悄然苏醒。
林默的那些话,像魔音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我就是下一个祭品……”
“你们的证物服务器……已经不再安全……”
“它会自己,活过来……”
荒谬!可笑!她对自己说。这是一个穷途末路的罪犯,在用精神病人的方式,做最后的挣扎。
就在她试图将这些念头,彻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的时候。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了。
她最得力的技术组负责人,老吴,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连敲门都忘了。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无法置信的惊恐。
“陈……陈队!”老吴喘着粗气,声音都在发抖。
陈婧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出……出事了!”
老吴指着证物保管室的方向,用一种见了鬼的语气,艰难地说道:
“那台服务器……林默的那台代号叫‘墓碑’的旧服务器……”
“它刚刚……在没有任何人接触,没有任何网络连接的情况下……”
“自己……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