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2)

龙虎山,后山禁地,镇魔窟入口。

此地与山前的云雾缭绕、仙鹤清鸣截然不同。阴风惨惨,怪石嶙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年的、深入岩石骨髓的血腥味和怨憎之气。一座巨大的、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的暗红色石碑矗立在洞口,上书三个狰狞扭曲的古篆:镇魔窟。

张正清站在洞口,咽了口唾沫,腿肚子有点转筋。他早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道袍,伤势在师门的灵药和他自己抄了不知道多少遍《清静经》后已然痊愈。但面对这传说中的宗门禁地,他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毛。

“娘的……师傅这老梆子,是真往死里练我啊……”他小声嘀咕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师尊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老脸和那句“镇魔窟最底层,待三个月,画出五雷斩邪符”。

五雷斩邪符!那可是龙虎山【玄敕】一脉的高阶符箓,引动天雷正气,专破邪魔外道,威力极大,绘制极难,对心神、法力要求都极高。他之前画的最多也就是引火符、驱邪符这种基础款。

“无量那个天尊……这下玩大发了……”张正清哭丧着脸,但想起东关的血战、摘星楼的无力,还有姬砚尘那小子越来越变态的实力,他猛地一咬牙,脸上那点嬉皮笑脸彻底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狠劲。

“不就是几个老魔头吗?道爷我跟你拼了!”

他整理了一下道袍,深吸一口带着浓重煞气的空气,迈步走进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洞窟之中。

一入镇魔窟,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光线瞬间消失,只有洞壁某些特殊的苔藓散发着幽幽绿光,勉强照亮脚下崎岖的道路。空气冰冷刺骨,那不仅仅是温度的低,更是一种能冻结法力的阴寒。无处不在的魔念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钻入他的识海,勾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欲望和杂念。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张正清立刻默念《清静经》,体内【玄敕】法力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清光,勉强抵御着魔念的侵蚀。但每一步走下去,压力都在倍增。

越往下走,空间越发开阔,但环境也越发恐怖。两侧的石壁上开始出现巨大的、仿佛被强行撕裂的封印痕迹,还有一些深嵌在岩石里的、早已失去光泽的断裂法器。耳边开始响起各种低语、嘶吼、狂笑、哭泣,它们并非来自同一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甚至直接从心底响起,扰乱人的神智。

他经过了第一层、第二层……每一层都关押着不同的魔物邪祟,感受到生人的气息,无不疯狂冲击着残留的封印,发出恶毒的诅咒和诱惑。

“小道士……放我出去……我传你无上魔法……”

“嘻嘻……好鲜嫩的血肉灵魂……”

“痛苦吗?愤怒吗?释放它!毁灭一切!”

张正清头皮发麻,冷汗浸透了道袍,但他牢记师尊的教诲,紧守灵台清明,对一切诱惑谩骂充耳不闻,只是不断向下。

终于,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镇魔窟的最底层。

这里的空间反而比上面几层要小一些,却更加令人窒息。没有魔物疯狂的冲击,只有一种死寂的、仿佛能压碎灵魂的沉重压力。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粘稠的黑色煞气,地面和墙壁上布满了古老而强大的封印符文,这些符文的光芒已经极其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底层有三个相对独立的洞窟,每一个洞口都被更加复杂、更加残破的封印笼罩着。那里散发出的气息,让张正清感觉自己的法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灵魂都在颤抖。

他知道,那里面就是师尊口中的“从上古闹腾到现在的老魔头”。

他找了个距离三个洞窟都稍远的、相对平整的地方,盘膝坐下。仅仅是坐在这里,他就需要耗费大半心神去抵抗那无孔不入的魔念侵蚀和恐怖威压。

“三个月……五雷斩邪符……”张正清苦笑一声,拿出黄纸、朱砂和符笔。

他尝试绘制最基础的静心符,却发现手抖得厉害,心神难以集中。笔下的朱砂线条歪歪扭扭,灵气涣散,根本不成型。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魔念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干扰着他。一会儿是东关战死的同袍在眼前惨呼,一会儿是幻想着自己神功大成横扫天下的虚荣,一会儿又是对死亡的无尽恐惧……

“妈的!”张正清烦躁地差点把符笔摔了。他知道,这样下去别说三个月,三年他也画不出五雷斩邪符!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默念《清静经》,同时回想着师尊的话:“【玄敕】一脉,符箓只是皮毛,沟通天地,执掌律令才是根本。你心性不定,灵台蒙尘,自然难以发挥真正威力。”

沟通天地……执掌律令……

在这极致的污秽与邪恶之地,如何沟通天地正气?如何执掌雷霆律令?

张正清陷入了沉思。

日子一天天过去。

张正清如同苦行僧一般,枯坐在镇魔窟底层。他不再急于画符,而是开始真正地去“感受”。

感受那无处不在的魔念,分析它们的构成、它们的情绪、它们的弱点。

感受那残存封印中蕴含的、前辈高人的浩然正气和决绝意志。

感受自身【玄敕】法力在与魔念对抗中的细微变化。

他甚至开始尝试与那三个洞窟里的老魔头进行“交流”——当然不是真的放它们出来,而是用神念去小心翼翼地触碰那逸散出的、最本源的恶念。

一个洞窟里传出的是无尽的血海与杀戮欲望,仿佛要屠尽苍生。

一个洞窟里弥漫着诡诈与欺骗的低语,能扭曲认知,玩弄人心。

最后一个洞窟则是最纯粹的黑暗与死寂,代表着吞噬与终结。

这些极致邪恶的意念,每一次接触都让张正清心神剧震,险象环生,好几次都差点被魔念侵染,沦为只知杀戮的疯子。但他硬是凭借着《清静经》和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扛了过来。

在这种极端的压力下,他对“邪”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欲画斩邪之符,先需彻悟何谓“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