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那病态的笑容愈发浓烈,眼神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充满了见到绝世艺术品般的狂热与欣赏。
“控制了出口,就以为控制了真相?”灰隼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尖锐,仿佛金属刮过玻璃,“太天真了,夜七小姐,或者我该叫你,凌寒队长?就在你踏入这里的第一秒,那份证明你‘叛国’的完整证据链,已经通过‘数字宇宙’的十七个加密信道,发往了全球军控理事会的每一个成员。现在,整个世界都在等着看凤凰折翼的好戏。”
他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无视抵在喉咙上的刀锋和遍布全身的红点,仿佛已经看到了凌寒身败名裂的最终结局。
然而,凌寒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她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甚至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凌寒收回了匕首,这个动作让灰隼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从战术风衣的内袋里,取出一枚暗淡无光的晶石,与她耳后那枚晶羽虚影相比,这块石头粗糙得像个半成品。
她随手将它放在了纯白的地板上。
“你在等我崩溃,等我求你,等我像你戏耍过的那些蠢货一样,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凌寒的目光穿透了灰隼那层病态的伪装,直抵他灵魂深处最黑暗的角落,“但我只问一句:你八岁那年,你父亲把你卖给幽兰会的情报贩子,收了多少钱?”
一瞬间,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灰隼脸上的狂热笑容瞬间凝固,那双永远闪烁着算计与疯狂的瞳孔,在这一刻剧烈收缩成了针尖!
他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面门。
“你……”他只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那是一种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恐慌。
凌寒不再看他,径直转身,走向大厅深处那片被阴影笼罩的禁地。
她知道,她刚刚那句话,已经在他坚不可摧的谎言壁垒上,凿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缝。
禁地的尽头,没有门,只有一面悬挂在虚空中的巨大古镜。
镜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这就是谎心堂的根基,也是它最核心的秘密——真言之镜。
传说,唯有心甘情愿说出真话的人,才能在镜中显现出自己的倒影。
一个瘦弱的少年蜷缩在镜子下方的角落里,手腕和脚踝被粗重的铁链锁在墙上。
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眼神却像一潭死水,喉咙处一道狰狞的手术疤痕,解释了他为何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就是镜语童,自幼被训练只会说反话,一旦试图说出真话,声带的肌肉记忆就会引发神经性剧痛。
他是灰隼的工具,也是唯一能用“反语”触碰并激活真言之镜的人。
看见凌寒走近,少年浑身一颤,眼中爆发出极度的恐惧。
他拼命摇头,枯瘦的手指先是指了指那面裂镜,又绝望地指向自己的胸口,双手做出一个向外撕裂的动作。
凌寒瞬间明白了。
他是在告诉她:他曾被迫用反话扭曲了太多真相,如今只要一开口,哪怕是无声的,心脉也会像被撕裂一样剧痛。
她走到少年面前,缓缓蹲下身,目光中没有丝毫逼迫,只有一种罕见的、冰冷的平静。
“不用说话。”她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入少年耳中,“帮我把镜子打开就行。”
少年愣住了,他从没见过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看着凌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利用,没有算计,只有一种同类的、对痛苦的理解。
他流下两行浑浊的泪,颤抖着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被铁链束缚的手,缓缓覆上冰冷的镜面。
镜面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从阴影中悄然现身。
秤娘捧着她那只空空如也的青铜托盘,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要唤醒它,得有人先献上一句无可辩驳的真话,作为祭品。”
回音姥那嘶哑的声音紧随其后,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还得是发自肺腑的,藏在骨头里、刻在血肉里的那种真话。否则,分量不够。”
凌寒沉默了片刻,身后传来灰隼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嗤笑声。
她忽然抬手,一把撕开了自己风衣的衣领,露出了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陈年烧伤。
那疤痕如同烙印,皮肤扭曲,颜色暗沉,正是当年秦昊为了脱身,引爆她身边那枚微型炸弹时留下的痕迹。
她将耳后那枚与血肉相连的晶羽虚影,轻轻按在了伤疤之上。
“痛觉锚定”瞬间激活!
极致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涌入神识,将所有与那场背叛相关的记忆,淬炼成一句最纯粹、最滚烫的恨意。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我后悔……没在他跪下求饶时,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真言之镜“轰”的一声,所有的裂痕中迸发出刺目的血色光芒!
原本暗淡的镜面轰然清晰,流光运转,映出了凌寒那张冰冷决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