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前沿策略事务所的地下会议室,气氛凝重如铁。
巨大的投影墙上,三百七十个名字组成了一片猩红色的光点矩阵,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她们的部队番号、失联日期和地点。
“他们用‘视觉和谐’、‘版面有限’这种荒唐的借口,从纪念碑的草图阶段就开始系统性地删减名单。”白影的声音冰冷,“但实际上,他们是在清除异己。”
夏暖接过了话头,她面前的平板上,是这些女兵的心理健康档案副本。
“我比对过,这三百七十人中,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曾在任务报告中对上级指挥链的某些指令提出过质疑,或是她们的亲属在她们牺牲后,曾向军方纪律部门申请过调查旧案。”
“砰!”雷震一拳狠狠砸在金属会议桌上,震得水杯嗡嗡作响。
她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低吼:“那杂碎秦昊,一个双手沾满战友鲜血的叛徒,反倒成了功臣?老娘现在就去把那破碑给炸了!”
“炸掉它,只会让真相随着碎石一起被掩埋。”凌寒抬手,制止了她的冲动。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要的不是毁掉它,是让它自己开口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凌寒身上。
“乔伊。”
乔伊站起身,将自己白天的拓印成果和分析投影到另一块屏幕上。
“我发现,纪念碑的东南角存在双重石层结构。我查阅了资料,找到了三十年前落成时,一位名叫‘墨姨’的随军记者留下的原始拓本。拓本显示,那块区域的原始碑面上,刻有一份‘协同殉国’的附属名录。”
她将两张拓片影像叠加在一起。
众人清晰地看到,后来的水泥层和新碑文,完美地覆盖了原始的刻痕。
“也就是说,有一整面墙的名字,被活生生用水泥封死了。”乔一字一顿地说。
她取出一支笔状的微型高频振动仪,在一块从碑园带回的同材质石料上进行演示。
“只要找准原始刻痕的受力点,施加特定频率的震动,再配合角度恰当的光照,我们就能让被水泥覆盖的旧名,以阴影的形式重新浮现出来。”
“巡查路线和护卫轮岗的间隙已经找到了。”白影立刻同步跟进,城市监控系统的三维模型在她指尖飞速旋转,“只有凌晨四点十三分,到四点十九分,东侧安保亭的摄像头会因为电车轨道经过产生瞬时电磁干扰,加上巡逻兵换岗的路径差,会形成一个六分钟的绝对盲区。”
行动计划,在无声中迅速成型。
行动前夜,就在凌寒做着最后准备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敲响了事务所的后门。
是小苔,那个总是在纪念碑园里低着头默默擦拭石碑的女孩。
她看到凌寒,像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将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塞进凌寒手中。
“那个独臂的伯伯,他跟我说,谁要是敢碰他藏在碑座下的那个暗格,就剁掉谁的手。可……可我知道,里面藏着当年被烧毁的名单底稿。”
女孩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微微发抖,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我也姓周……周砚,是我姑姑的名字……你们,你们是不是来找她的?”
凌寒的心猛地一颤,她反手握住女孩冰冷的小手,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而坚定:“我们来找所有人。”
她将那枚沉甸甸的钥匙收入怀中,转头望向窗外沉睡的城市。
冰冷的金属钥匙在掌心,仿佛带着逝者的温度。
她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一支通体乌黑、笔尖镶嵌着金刚石的特制刻针。
女神节清晨,天色未明。
五道迅捷的黑影如鬼魅般潜入了寂静的碑园。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白影在配电室切断了备用电源,并植入了一套延迟重启的伪装程序;雷震在四个关键的监控节点下布设了微型反光箔片,制造出一切如常的虚假影像;夏暖则在巡逻犬必经之路上,释放了便携式超声波仪,短暂干扰了它们的嗅觉。
凌晨六点整,远处古老的钟楼敲响了第一声沉闷的钟鸣。
乔伊已然站在主碑台前,她打开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盛着满满一盘细腻如尘的金粉。
她对着冰冷的石碑,庄重地躬身行礼,仿佛在祭奠亡魂。
“各位前辈,请借光一用。”
她手腕轻抖,金粉如一层金色的薄雾,均匀地洒落碑面。
刹那间,奇迹发生。
在早已布置好的特定角度光源照射下,那被水泥封存了三十年的碑面上,数百个模糊的名字轮廓,如同沉睡的星火,一个接一个地隐隐浮现。
同一时刻,凌寒走到了纪念碑基座最深的那一道裂痕前。
她举起了手中的金刚锥,锋利的金刚石笔尖,对准了裂痕的起点。
那里,埋着第一个被抹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