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分钟内,《影渊十八层》被白影拆解成了二十四段触目惊心的真相碎片,像病毒一样,通过全城超过十万个网络节点,疯狂地注入公共信息流。
舆论的风向,在这一刻,开始逆转。
“杀了十八次是什么意思??”
“天啊,这个报告是真的吗?自己人要杀她?”
“#谁在定义真实#”这个话题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了热搜榜首。
舞台上,凌寒的表演还在继续。
她没有去解释那些复杂的报告,而是牵起了小芽冰冷的手,将她带到台前。
“他们给她连接冰冷的钢骨,给她灌输伪造的指令,想让她变成一个没有灵魂、只会服从的我。”凌寒的声音放缓,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情,她轻轻按住了小芽左肩一处不易察觉的旧伤,“但他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真正的战士,不是靠模仿和数据活着的。是靠记住每一次痛,才能重新站起来。”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
小芽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原本麻木空洞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一滴泪珠滚落,砸在舞台的地板上。
“这里……好疼……”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只迷路的小兽,“我……我一直记得,被铁棍打断骨头的时候,好疼……”
这一刻,仿生人流下了真实的眼泪。
观众席中,有人开始低声啜泣。直播弹幕瞬间被海啸般的评论淹没。
“她会痛……她记得痛……”
“我的天,我哭了,一个‘复制品’都在喊疼。”
“假的不会痛,所以它先哭了……我懂了,我全懂了!”
“她会痛,所以她是人。”
“她会痛,所以她是人!”
城市的另一端,女神广场。
被誉为“城市之光”的街头投影艺术家“光绘师”,在他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了一条动态:“今夜,让我们为真实而亮。”
他响应了凌寒的号召。
数百台大功率投影设备同时启动,将凌寒历年任务中的真实影像,投射在了那栋刚刚召开完新闻发布会的政府大楼的巨大外墙上。
画面里,有她在熊熊烈火中抱着当地孩童冲出废墟的背影;有她在及膝的雪地里,拖着受伤的腿,背着濒死战友爬行求援的绝望;有她在敌方审讯室里,肋骨被生生打断,却依旧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吐露的倔强……
一幕幕,一帧帧,全都是来自最前线的、未经任何剪辑的真实记录。
最后,画面定格。
那是S级任务失败后,凌寒独自一人,站在刻着凤凰小队所有姐妹名字的电子纪念碑前,为她们点燃一支虚拟蜡烛的落寞身影。
一个低沉的画外音响起,那是光绘师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谁是英雄,谁是叛徒。但我知道,这道伤疤是真的,这滴眼泪是真的,这份思念也是真的。她不是完美的雕塑,但她走的每一步,都带着真实的血和肉。”
深夜,前沿策略事务所。
舆论战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没人敢有丝毫松懈。
一封匿名加密邮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白影的邮箱中。
没有发件人,没有正文,只有一个附件。
白影用最高级别的安全沙箱打开了它。
那是一段未曾公开的实验录像,标题冰冷刺眼:《第三代覆写体·疼痛模拟测试》。
画面中,一个与凌寒容貌有着九分相似的女子被束缚在实验台上,电流穿过她的身体。
她剧烈地颤抖、尖叫,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而一旁的仪器上,清晰地记录着她的神经系统已经能够完美模拟出人类的痛觉反应,各项生理指标与真实人类毫无二致。
视频的最后,一行白色字幕缓缓浮现:
【本次测试通过率92%——下次,她将不再哭。】
视频戛然而止。
事务所内,刚刚因为胜利而稍稍缓和的气氛,瞬间凝固成冰。
敌人用最快的速度告诉她们:你们赖以翻盘的“人性”,我们,也可以复制。
凌寒关闭了视频,静静地凝视着漆黑的屏幕良久。
那张完美模拟出痛苦的脸,在她眼底挥之不去。
许久,她拿起内部通讯器,拨通了白影的线路。
“通知我们之前筛选出的第二批招募者,提前开始集训。这一轮的游戏,该我们出招了。”
挂断通讯,她走到窗边,看着这座在夜色中光怪陆离的城市。
今夜的胜利如此脆弱,敌人的强大超乎想象。
他们不仅要抹杀她的现在,更要伪造她的过去,篡改她的未来。
她的目光穿过遥远的夜空,落向城市东南方那片古老的城区。
萧玦……耿老……那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与新阴谋。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爷爷在世时,曾半开玩笑地跟她提过一句。
说她和萧家的那个小子,之间有一份比军令更古老的约定,是两家老爷子用最传统的方式定下的,被一份老契官手书的婚书封存在一只青铜匣子里。
那时她只当是长辈的戏言,从未当真。
可现在,当她的身份、她存在的“真实性”都受到根本性动摇时,那份被遗忘在岁月尘埃里的、最古老也最笃定的“契约”,却鬼使神差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或许,在那里面,藏着比伤疤和眼泪更坚固的东西。
她拿出手机,调出了萧玦的号码,指尖在拨号键上悬停了数秒,最终还是没有按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收起手机,眼神重新变得坚冰般冷硬。
在那之前,她必须先赢下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