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世界被彻底吞噬。
没有光,没有声音。
“逆感药剂”的加强剂量像一条冰河,在她血管中奔流,将她与整个世界的联系一寸寸冻结、斩断。
听觉、视觉、触觉,甚至连空气流动的微末感知,都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死寂。
她成了自己感官世界里的一座孤岛。
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一个完美的、不泄露任何超凡气息的“普通人”。
凌寒没有丝毫迟疑,凭借着在脑海中推演过上千次的记忆地图,身体如鬼魅般贴着冰冷潮湿的石壁前行。
指尖滑过墙面,触感粗糙而凹凸不平。
她微微一顿,用指腹仔细摩挲,那不是天然的岩石纹理,而是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凹陷手印,边缘还残留着疯狂抓挠留下的深刻划痕。
绝望的气息,哪怕被剥夺了神识,也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石头,渗透进骨髓。
她继续向前,黑暗的通道开始向下倾斜。
走了约莫五十米,指尖触到了一片迥异于石壁的冰冷金属。
一扇铁门。
她摸索着门缝,很快在中心位置找到了一个圆形凹槽。
根据情报,这应该就是生物识别锁。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依靠骨传导勉强分辨着门后的动静,却只有一片死寂。
破解这种需要活体眼球扫描的锁,对于此刻“五感尽失”的她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正当她快速思考着爆破或是寻找备用线路的可能性时,脚边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动静。
那感觉如此微弱,若非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保持着顶级的警觉,几乎无法察觉。
有什么东西在角落里。
凌寒瞬间收敛所有气息,身体缓缓下蹲,右手如闪电般探出,却在触及对方的瞬间,化作轻柔的安抚,轻轻拍了拍那蜷缩成一团的瘦小肩膀。
那团“东西”猛地一颤,仿佛受惊的幼兽。
她抬起头。
借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比星光更微弱的一丝光线,凌寒看到了一张苍白惊恐的脸,以及一双……无法被称之为人类的眼睛。
那女孩的瞳孔,竟泛着一层冰冷的、不自然的金属光泽,仿佛两泓被重金属污染的水银。
在极致的黑暗中,这诡异的光泽反而成了唯一的光源。
她就是登记簿上,那个被标注为“已清空”的失语女孩,小忆。
记忆过载导致的神经异变。夏暖的诊断在凌寒脑中一闪而过。
凌寒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微型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队长……别回头……带着凤凰的火……活下去……”
那是凤凰特战队一名姐妹临终前的最后呼喊,沙哑、破碎,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这段录音,是凌寒的梦魇,也是她的力量。
小忆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那双金属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凌寒平静却蕴藏着滔天悲伤的脸。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音节,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无法吐露。
突然,她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用力划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她们……还在叫……”
写完,她猛地抬手,指向了通道的天花板。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格栅。
凌寒立刻会意。
她朝小忆比了个“安静等待”的手势,随即双腿发力,手臂交错,利用墙壁与管道之间的狭小空间,如一只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攀爬了上去。
她没有撬开格栅,只是将眼睛凑近缝隙。
通风口的下方,是一个庞大得宛如地下教堂的主实验室。
数十个巨大的玻璃舱悬浮在半空中,如同琥珀般封存着一具具赤裸的人体。
他们的身体浸泡在不知名的营养液中,头部却连接着密密麻麻的导管,所有导管最终都汇集向大厅正中央的一座三米多高的结晶塔。
塔心,一块巨大的菱形晶体正有规律地脉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妖异的暗红色光芒,仿佛一颗正在吸食生命力的、活生生的心脏。
“哀恸结晶”的本体!
而在大厅一角的操控台旁,那个打造记忆容器的老盲人——铜鼎匠,正用他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注视”着手中一尊新铸的小型青铜鼎。
他满是老茧的手指如同情人般抚摸着鼎身的符文,口中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喃喃自语:
“第七十二具容器……快了,就快够织一场国殇梦了。”
就在此时,实验室的主控屏幕亮起,渡魂婆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出现在画面中。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整个大厅回荡,冰冷而残忍:“今晚的祭品很特别,要炼一位‘带刺的玫瑰’。”
镜头随之切换,屏幕上赫然是凌寒换上工装,走进夜光市集的监控画面!
“把小忆的记忆彻底抽干,腾出空间。”渡魂婆下令,语气就像在处理一件无用的垃圾,“这朵玫瑰的神识很烈,回响会非常庞大,正好用小忆这个‘空壳’来装。不能浪费一丝一毫。”
两名守卫应声而动,押来了那个记录交易的哑账房。
他们将他的手死死按在一本厚重的皮质账本上,强迫他在上面写下新的条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