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酒馆的门帘被雨打湿,黏在门框上。
凌寒推开门时,霉味混着劣质威士忌的酸气扑面而来。
灰隼坐在角落的橡木桌后,旧军呢大衣沾着雨珠,帽檐压得很低,却压不住眼底那把淬了毒的刀。
夏暖,守住后门。凌寒侧头低语,余光瞥见夏暖的手指在医疗箱搭扣上快速点了三下——这是安全区确认的暗号。
雷震的靴跟在青砖地上碾出细碎的响,她故意把战术背心的金属搭扣撞得叮当响,乔伊则缩着肩贴墙站,伪装成醉汉的身形随着呼吸微微摇晃。
灰隼的指节叩了叩桌面:三个问题。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第一,白影最爱吃的零食。
凌寒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神识展开的瞬间,酒馆里的声音被拆解成碎片:吧台后老板擦杯子的频率(每分钟12次,紧张),二楼木梁的吱呀(承重200斤,有人),灰隼的心跳(98次\/分,比正常快12次)。
更细微的,是他左耳后肌肉0.2秒的抽搐——那是说谎时控制面部神经的颞肌不受控的颤动。
焦糖核桃软糖。夏暖突然开口。
她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医疗箱上,她17岁生日,我在训练基地偷了炊事班的糖罐,被班长罚跑十公里。
灰隼的瞳孔缩了缩。第二个问题。他的拇指摩挲着杯沿,偷考卷那次,谁替她放风?
乔伊的伪装术开始剥落,耳后通讯器的银光在阴影里一闪。
她往前走了半步,声音压得像耳语:是我。她扯下脸上的硅胶面皮,露出左眉骨处一道淡疤,那年我们都19岁,她说要考全校第一给母亲看——结果考卷上的题,她早就在我黑进题库时全做过了。
灰隼的喉结动了动。
他的手按在大衣口袋上,那里鼓着硬物——凌寒不用看也知道是枪。
但她的神识捕捉到更关键的东西:他心跳的谐波里藏着焦虑的颤音,像一根绷断的琴弦。
第三个问题。灰隼抬头,帽檐滑到后脑勺,她为什么恨我?
凌寒盯着他的耳廓。
当字出口时,那处肌肉又抽搐了0.2秒。
她忽然笑了,冷笑像碎冰砸在桌上:你根本不是来交易的。
你是来确认她有没有忘记当年的事——你怕她还记得,怕她说出你父亲才是泄露情报的人。
她从战术服内袋抽出一张照片,泛黄的边角卷着,背面是女孩的字迹:永远的搭档,小影照片里,穿军校制服的白影和十四五岁的灰隼站在梧桐树下,白影的手搭在他肩上,两人都没穿军靴,露出沾着泥的运动鞋。
这是你妹妹上周在老宅阁楼找到的。凌寒将照片推过去,她说你父亲当年为了钱,把你们家情报网的名单卖给了境外组织。
白影发现后想阻止,你却信了父亲的话,说她是叛徒。
灰隼的手突然收紧,玻璃杯在掌心碎裂。
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照片上,染红了永远的搭档几个字。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瞳孔里映着照片上白影的笑脸,像被人用钝刀剖开了旧伤疤。
坐标。凌寒的声音像冰锥,白影在哪?
灰隼抬起染血的手,在桌面抹出一道红痕:废弃钟楼顶层。他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但门有自毁程序,输错三次......
轰——
雷震的爆破声炸碎了后半句。
酒馆的玻璃震颤着,乔伊已经冲出门,她的伪装术彻底失效,露出利落的短发和耳后通讯器的银边:钟楼外围清场完毕!
凌寒转身时,灰隼的手还按在照片上。
她瞥见他眼底有什么东西在坍缩,像燃尽的星火。你妹妹说,白影每年清明都去你母亲坟前。她留下这句话,跟着夏暖冲进雨幕。
废弃钟楼的铁锈味比雨更浓。
雷震用战术斧劈开铁门时,凌寒的神识已经扫过整栋建筑:顶层有电子锁的蜂鸣声(频率260hz,量子加密),通风管道里有电线摩擦声(直径2,数据缆),还有......
白影的呼吸。她对夏暖说,频率14次\/分,比正常慢,但心跳有力。
夏暖的手指在医疗箱里快速翻找,取出便携血氧仪:准备接生命体征。
钟楼顶层的金属门嵌在墙里,表面刻着火种不熄四个小字。
凌寒的指尖抚过字迹,记忆里白影的声音突然清晰:队长,我新学了套暗语——火种不熄,星河长明,以后咱们的秘密基地都用这个。
她低声念出后半句,机械锁轻响。
门内的空气带着陈腐的电子味。
白影瘫坐在终端前,手腕插着静脉营养管,苍白的手背爬满针孔。
她怀里紧攥一张纸条,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眼尾的泪痣被汗水晕开,像一滴血:姐姐......
夏暖冲过去,血氧仪刚贴上白影指尖就发出蜂鸣:血氧82%,需要立即输氧!她撕开医疗包,便携式呼吸机的面罩扣上白影的脸时,白影突然抓住凌寒的手腕,将纸条塞进她掌心。
纸条上的字被泪水洇开,勉强能辨:下一个,雷震,在银鸥港货轮。
我改了通缉令。白影的声音透过面罩变得模糊,引他们出来......可我出不去了......她的手指指向终端,屏幕上跳动着银鸥港的实时监控画面,调度系统......我能黑进去......
窗外的雨幕里,灰隼站在钟楼对面的屋檐下。
他点燃一支烟,火星在暗夜里明灭,映着他脸上未干的血。
他望着顶层的窗户,喃喃自语: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凌寒握紧纸条,转身看向终端。
白影的手指在键盘上微颤,屏幕蓝光映着她眼底的光,像暗夜里重新点燃的火种。
夏暖给白影挂上血浆袋时,听见凌寒低声说:准备数据接口。
雨还在下,打湿了纸条上银鸥港三个字。
而在更远的地方,银鸥港的货轮鸣起悠长的汽笛,在雨雾里荡开层层声波——那是属于下一场战役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