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致命的火光在他手中悍然闪现。
不是他背负的狙击步枪,而是一把早就藏在腰间、拔出时悄无声息的手枪。
近在咫尺的枪口,黑洞洞地,正对着她的胸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凌寒能清晰地看到秦昊眼中那抹化不开的冷漠,看到他扣下扳机时手指的稳定,甚至能感受到枪口喷出的灼热气浪。
“噗——”
特制的穿甲弹头轻易撕裂了最高防护等级的防弹层,子弹旋转着钻入血肉,巨大的动能瞬间炸开,将她的内脏搅成一团浆糊。
凌寒的身体如遭重锤轰击,猛地一震,所有的力量和声音都被这一枪抽空。
意识开始涣散,世界在她眼前迅速褪色、模糊。
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仰倒,越过桥梁护栏,坠向下方冰冷黑暗的翡翠河。
在坠落的过程中,她最后的视线,看到的是秦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冷静地对着自己的耳麦,用没有一丝波动的语调汇报着:“目标清除,凌寒确认死亡。”
雨水不知何时开始落下,冰冷的雨丝混着温热的血水,一同灌入她的嘴角,咸涩而腥甜。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断联的前一刻,一段被忽略的记忆,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那是任务开始前的三小时,在临时指挥部。
白影指着全息地图上的撤离路线,眉头紧锁:“队长,这条龙骨桥的路线存在冗余风险,沿途监控死角太多,反而容易被设伏。我建议改走b计划,从水下潜行至二号港口,虽然耗时长,但更安全。”
当时,秦昊却立刻站出来反驳,他指着龙骨桥的路线,语气斩钉截铁:“b计划的变数更多,水下暗流和声呐探测都是问题。原计划经过我们数十次推演,沿途的障碍都已清除,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稳妥”……现在想来,那条所谓的“稳妥”之路,正是通往黄泉的单程票,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核心陷阱。
原来,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为她铺好了通往死亡的红毯。
“噗通!”
凌寒的身体重重砸入翡翠河,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包裹了她,将她最后一点体温也无情吞噬。
肺部因窒息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胸口的伤处,血液正不受控制地涌出,在漆黑的水中扩散成一团团淡红色的烟雾。
生命值在急速下滑,死亡的阴影如一张大网,将她牢牢罩住。
就在濒临死亡的边缘,在她所有感官都即将关闭的刹那,大脑深处突遭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禁锢了太久,在极端痛苦与死亡威胁的强行撕裂下,轰然破碎!
一瞬间,她的感官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无限扩张开来。
原本浑浊冰冷的河水,在她的“感知”中不再是阻力,而变成了一幅清晰可辨、由无数波动线条构成的三维图谱。
她能“感觉”到每一股暗流的走向,每一条鱼的游动。
百米之外的桥面上,两名伪装成路政工人的“黑鸦”组织成员,他们因任务完成而略显急促的心跳频率,竟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甚至……她能“看见”秦昊开枪前半秒,他扣动扳机的手指肌肉那极其细微的抽动和预备发力的迹象……
这种感知不属于视觉,不属于听觉,更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感官。
它是一种更本源、更直接的信息,如同数据流一般,直接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形成一幅幅无法言喻的“预兆”画面。
与此同时,在远离龙骨桥的下游岸边,一片茂密的芦苇丛中,一名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的老妪正蹲在浅滩上,借着微弱的月光采摘着某种水生草药。
她便是这片水域人称“阿婆桑”的神秘采药人。
忽然,她浑浊的老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眯起眼睛望向远处漆黑的河面。
一抹极淡、却带着异样生命力的红光在水下若隐若现。
阿婆桑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她对着水面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得如同被风干的树皮:“凤凰之血未绝……命不该绝啊……”
说着,她从贴身的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吊坠。
那吊坠通体泛着微弱的银辉,雕刻成一片羽翼的形状,在清冷的月光下,流转着古老而神秘的纹路。
而在离此地不远的一处暗礁后方,代号“灰隼”的另一名潜伏者,正通过加密频道向他未知的雇主发送着最后的确认信息:“‘夜莺’已折翼,凤凰小队队长凌寒确认中弹坠河,根据弹道、伤情及水文数据分析,目标存活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三。”
话音刚落,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脚下冰冷的河水深处,一道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又无比执拗的求生意志,正随着河底的暗流,开始逆向漂移。
凌寒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断断续续,宛如风中残烛。
每一次虚弱的心跳,都会从胸口的伤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提醒着她还活着。
而那刚刚觉醒的、诡异而庞大的感知,正不受控制地将周围的一切信息疯狂灌入她濒临崩溃的大脑。
痛苦与新生,毁灭与希望,在冰冷的河底,开始了一场无声的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