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无形的刽子手(1 / 2)

靖汉十六年·冬·雪原寒夜:

当西方天际那条代表死亡追兵的雪尘线最终被夜幕吞没,周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

羌人显然也忌惮于这酷寒的冬夜和未知的地形,选择了停止追击,就地扎营。

汉军得以获得片刻喘息,在拼命向东又奔逃了十余里后,人马体力彻底透支,再也无法前行。

周云无奈,只得下令在一片相对背风的宽阔洼地中扎营。所谓的“扎营”,不过是就地寻找避风处,将疲惫不堪的战马围在外圈,士兵们则三五成群地挤在中间,裹紧所有能找到的皮毛毡毯,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严寒。

篝火?成了最大的奢望。白日掠袭虽获得了少量燃料,但相对于数万大军,无异于杯水车薪。

只有少数重伤员和哨兵附近,才被允许点燃几堆微弱的、主要以牲畜粪便和少量捡来的枯枝为燃料的小火堆。那点可怜的热量,根本无法驱散笼罩天地的酷寒。

夜幕彻底笼罩大地,温度骤降至滴水成冰的可怕程度。寒风如同无形的冰刀,轻易穿透层层皮袍,直刺骨髓。

士兵们紧紧挤靠在一起,依靠彼此的体温艰难求生。即便如此,寒冷依旧 。体弱者和重伤员首先支撑不住,他们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身体逐渐僵硬。

往往到了后半夜,当同伴感觉不到其体温,试图推醒他时,才发现人已在睡梦中悄然冻死。

这种无声的死亡,在营地各处悄然发生,军法官和医官穿梭其间,只能麻木地将一具具冻成冰坨的尸体拖到一旁集中堆放,以免影响活人士气。

严寒让一切金属变得致命。环首刀的刀柄会与手掌的皮肉冻结在一起,强行分离便会撕下一层皮。

弩机的机括被冻住,需要士兵用体温久久焐热才能勉强使用,但往往刚焐热,下一刻又冻住了。皮甲变得硬脆,活动时咔咔作响,甚至可能断裂。

哨兵是今夜最痛苦的人。他们必须不断活动——跺脚、搓手、来回小范围奔跑——以防止自己被冻僵。

但即便如此,睫毛和胡须上依然会结满厚厚的冰霜,视线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无数冰针,刺痛着鼻腔和肺部。

他们的耳朵和面部暴露在外的皮肤,很快就会出现严重的冻伤,发白、失去知觉,继而坏死。

战马和掠来的牛羊同样在痛苦挣扎。它们浑身挂满冰霜,瑟瑟发抖,不断发出悲鸣。许多体弱的牲畜悄无声息地倒下,在黎明前便被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