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吼声响彻夜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响起!“铛!铛!铛!”
“都尉大人到——!官兵来了——!!”
“刁民作乱!速速拿下——!!”
屯田都尉陈邈,在一队手持长矛、腰挎环首刀的官兵簇拥下,终于姗姗来迟!他坐在一顶简陋的暖轿里由四个兵丁抬着,掀开轿帘,看着眼前混乱血腥的场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住手!统统住手!”陈邈厉声喝道,声音尖利刺耳,“反了你们了!竟敢聚众械斗!冲击官差!眼里还有王法吗?!”
官兵们立刻挺起长矛,将混乱的人群隔开。冰冷的矛尖在火把下闪着寒光,暂时压制住了暴怒的移民。
王老栓拄着木棍,喘着粗气,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淌血。他看着地上呻吟的同伴赵铁柱伤得更重了,看着官兵冰冷的矛尖,再看看暖轿里那张阴鸷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大人!大人!您要为小的做主啊!”张茂连滚带爬地扑到暖轿前,指着王老栓等人哭嚎,“这群刁民!他们……他们要抢我的井!还动手打人!您看!把我打成这样!简直无法无天!这是要造反啊!”
“放屁!”刘二嘎捂着流血的胳膊,怒骂道,“是你们霸着井不让打水!还先动手打人!铁柱差点被他们打死!”
“对!是张茂先动手的!”
“他们霸占水源!欺负我们!”
移民们群情激愤,纷纷指责。
“够了!”陈邈猛地一拍轿栏,打断了众人的控诉。他冷冷地扫视着愤怒的人群,目光在王老栓等人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狼狈不堪的张茂身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很快被冰冷取代。
“本官不管谁先动手!”陈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聚众械斗,冲击水源,扰乱屯田秩序,就是重罪!”
他抬手一指王老栓、刘二嘎、赵铁柱等几个带头反抗、伤势明显的人:
“来人!将这几个带头闹事的刁民!给我拿下!押入屯中大牢!严加审问——!”
“大人!冤枉啊!”王老栓如遭雷击,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是张茂他们……”
“住口!”陈邈厉声打断,“还敢狡辩!带走!”
几个如狼似虎的官兵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将挣扎的王老栓、刘二嘎和已经半昏迷的赵铁柱拖了起来,用绳索捆住!
“大人!大人明察啊!”
“冤枉啊!”
其他移民悲愤地呼喊,却被官兵的矛尖逼退。
张茂看着被拿下的王老栓等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他凑近暖轿,低声道:“陈都尉,这帮刁民……”
陈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张茂!你也给本官收敛点!闹出人命,本官也保不住你!滚回去!”
张茂一缩脖子,不敢再多言,带着残兵败将,灰溜溜地走了。
陈邈看着被押走的王老栓等人,又看了看群情激愤却敢怒不敢言的移民,挥了挥手:“其余人等,速速散去!再有聚众闹事者,同罪论处!”
“水源之事,本官自有公断!轮不到你们在此撒野!”
说完,他放下轿帘,暖轿在官兵的护卫下,吱呀吱呀地消失在风雪中。
风雪更大了。井台边,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一群绝望的移民。火把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映照着他们麻木而悲愤的脸。
王老栓被反绑着双手,踉跄着被官兵推搡前行。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家地窨子的方向,那里有他病重的婆娘和饿得奄奄一息的儿子。
“婆娘……狗蛋……”他喃喃着,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在冰冷的脸上冻成冰痕。他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婆娘和娃……怎么办?
冰冷的绝望,比这腊月的风雪,更加刺骨。黑水屯的夜,在血腥与哭嚎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呼啸的寒风,卷着雪沫,无情地抽打着这片充满裂痕的土地。井田制的理想,在现实的残酷和人性的贪婪面前,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这死寂的雪夜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