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三年的寒冬,比往年更加酷烈。凛冽的北风如同裹着冰渣的鞭子,抽打着辽东大地。高句丽的都城——纥升骨城,这座曾经依山傍水、雄踞鸭绿江畔的坚固山城,此刻却如同一座巨大的冰封坟墓,在漫天风雪中瑟瑟发抖,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城头,高句丽的王旗在寒风中无力地卷动着,旗面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污秽的雪泥。守城的士兵蜷缩在冰冷的垛口后,身上裹着单薄破旧的皮袄,甚至有人裹着草席,冻得脸色青紫,嘴唇乌黑,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们的眼神空洞麻木,望着城外连绵不绝、旌旗招展的汉军营寨,那里篝火熊熊,炊烟袅袅,更衬得城内一片死寂。
围城,已近一年。
汉将赵充国,这位以沉稳老辣着称的名将,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将纥升骨城围得水泄不通。
深沟高垒,层层设卡,断绝了一切内外交通。他并不急于强攻这座依山而建、易守难攻的坚城,而是选择了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方式——困!
城内的粮仓,早已空空如也。最初还能每日两顿稀粥,后来变成一顿,再后来,稀粥里掺杂的糠皮、草根、树皮越来越多,米粒却越来越少。最后,连稀粥也成了奢望。
王宫府库的存粮早已耗尽。贵族们私藏的粮食也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见底。市场上,一粒粟米的价格,堪比黄金!饥饿的民众如同幽灵般在街头游荡,翻找着一切可以入口的东西:老鼠、虫子、草根、树皮、甚至泥土!
“娘……饿……”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女孩,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气若游丝地呻吟着。
她的母亲,一个同样枯槁的妇人,紧紧抱着她,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灰。她看着墙角被啃得只剩下白茬的树根,又看了看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麻木的绝望。
易子而食的惨剧,开始在黑暗的角落悄然发生。人性的底线,在饥饿的绞索下,被彻底碾碎。
比饥饿更可怕的,是刺骨的严寒。辽东的冬天,滴水成冰。城内的柴薪早已烧光。百姓们拆毁了门窗、家具,甚至房梁屋椽来取暖。但这点木头,在无边的寒冷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衣物更是极度匮乏。许多人身上只有单薄的夏衣,甚至赤着脚。冻伤、冻疮随处可见。每天清晨,巡城的士兵都能在街头巷尾发现蜷缩成一团、早已冻僵的尸体。他们保持着生前拼命取暖的姿势,表情扭曲,如同被冰封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