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这些情绪化为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无尽疲惫与释然的涟漪。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放下?一种告别?
卫子夫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秋的古井。她看到了刘彻眼中那瞬间的复杂,也看到了他嘴角那丝微不可察的牵动。她没有回避,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颔首。
随即,目光便平静地移开,重新投向御阶之上,仿佛刚才只是看到了一位普通的宗室长者。
没有怨恨,没有留恋。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形同陌路的决绝。所有的爱恨情仇,家国恩怨,都在这一眼、一颔首之间,彻底了断。从此,他是太上皇,她是太后。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刘彻的目光也迅速移开,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他深吸一口气,在内侍象征性的搀扶下,一步步踏上御阶,走向那属于他的、象征着过去荣光的御座。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
刘彻落座,腰背依旧挺直,目光沉静地扫视全场。
“吉时已到——!!”礼官高亢的声音划破寂静!
“奏——乐——!!”恢弘庄严的《韶乐》轰然奏响!声震九霄!
在礼乐声中,一对新人缓缓步入广场中心。
蜀王世子身穿大红婚服,面容俊朗却难掩紧张惶恐,步伐僵硬。
匈奴公主兰氏身着色彩浓烈的匈奴盛装!头戴镶嵌宝石鹰羽的王冠,面覆轻纱(汉礼要求)。她身躯微颤,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如同被献祭的羔羊。这身装束,是刘据刻意的羞辱!是胜利者的宣言!
婚礼仪式在庄严肃穆又暗含屈辱的气氛中进行。
拜天地: 新人叩拜。兰氏公主头上的鹰羽剧烈颤抖。
拜高堂: 礼官高唱“拜太上皇!拜皇帝陛下!”兰氏公主身躯剧震!她抬头望向御阶上那两位汉家帝王——一位是精神矍铄的太上皇,一位是掌控她命运的年轻君主。屈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与刘纯一同深深叩拜!这一拜,拜的是征服者!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拜。刘纯眼神复杂,兰氏死死低头,泪水滑落。
刘据端坐主位,面容沉静,掌控全局。刘彻则目光深邃,看着下方,仿佛在审视一件与己无关的仪式,又仿佛在透过这场景,看到更深远的东西。
证婚·权力的交接
“礼——成——!!”礼官高唱!
“请——太上皇!为新婚夫妇——证婚——!!”声音响彻云霄!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刘彻缓缓起身。他动作沉稳,没有丝毫病弱之态。他目光扫过新人,扫过匈奴公主那身刺眼的盛装,最终定格在虚空某处,仿佛看到了遥远草原上,南宫公主当年出嫁时绝望的身影。
一股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屈辱?不甘?但最终,一种为姐姐“雪耻”的、带着帝王尊严的决绝占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太上皇的威严,响彻全场:
“朕!今日!为尔等主婚!”
“愿尔等!永结同心!”
“勿负天恩——!!”
话音落下,他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目光如炬,再次扫视全场!那眼神,仿佛在宣告:朕虽退位,余威犹在!朕今日此举,是朕的意志!
刘据适时起身,对刘彻微微颔首,以示敬意,亦是掌控。他转向礼官:“礼成!赐宴——!!”
《韶乐》再次奏响,恢弘而昂扬!
广场上,百官再次山呼万岁!百姓欢呼雷动!“陛下万岁!”“大汉万胜!”“清君侧!靖国难!”的声浪震天动地!
人们为胜利欢呼!为帝国威仪欢呼!更为他们心中拨乱反正、拯救社稷的明君——靖难帝刘据欢呼!太上皇的出现与证婚,如同为新朝盖上了最权威的印章!
匈奴使团面无人色,如丧考妣。他们的公主,他们的尊严,被彻底踩在脚下。
刘据扶着刘彻的手臂,目光扫过沸腾的广场,扫过神色各异的百官,最后落在远处宫门外那黑压压的、狂热欢呼的长安百姓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丝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弧度。
弑父谣言?烟消云散!
帝位正统?牢不可破!
匈奴羞辱?淋漓尽致!
卫氏心结?彻底了断!
太上皇?已为新朝背书!
这场盛大而屈辱的婚礼,如同他精心铸造的传国玉玺,重重地盖在了帝国的新篇章上!从此,大汉江山,唯我独尊!
刘彻那看似恢复的精神与威严,不过是这新章画卷上,最后一抹属于旧时代的、被精心利用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