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颤抖着,将那份血迹未干、触目惊心的帛书高高举起。
卫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魇镇邪术?!” 她猛地站起身,锦袍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密信?!事关存亡?!” 这四个字如同雷霆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几乎是劈手夺过那份帛书,冰冷的手指触碰到那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印时,她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不用看信的内容,这带血的帛书本身,就是刘据身处绝境的泣血证明!儿子在用他的血向她求救,向她宣告最后的搏命!
卫皇后没有立刻去看信,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曾经母仪天下、执掌后宫的磅礴气势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极度压抑的痛苦中轰然爆发!
“李荣!”她厉声喝道,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如同金铁交鸣!
角落里,一个须发皆白、身材佝偻却眼神精光内敛的老宦官悄无声息地现身,仿佛他一直就在阴影里。
他是卫子夫绝对的心腹,从她还是一个歌女时就侍奉左右,掌管着椒房殿最核心的秘密。
“奴婢在!”老宦官李荣的声音如同锈铁摩擦,却异常沉稳。
“封锁椒房殿!殿内除你之外,所有侍从内监,即刻退出殿外三十步!无本宫懿旨,妄入殿门一步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
她眼中闪烁着冰冷决绝的杀机,这杀机让空气都冻结了!她要确保任何眼睛都看不到这封信!
任何耳朵都听不到她们的谋划!她知道殿外有江充的耳目,但现在,她已无所畏惧!
殿内仅剩的心腹侍女和内监,在这股陡然升腾的杀意下噤若寒蝉,无声而迅速地退出,厚重的殿门再次关闭。
卫皇后这才借着昏黄的灯火,以快得惊人的速度阅读帛书上的每一个字。字字如刀,句句泣血!
当看到“桐人现于东宫”、“巳时三刻江充掘蛊”、“壬午血雨癸未星堕”、“劫囚开武库”、“白登帛栽赃”、“吕后印懿旨”、“秘甲逃生路”、“去病金猊符”……一连串充满血腥、阴谋和搏命的指令时,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但那双凤目中的火焰,却越烧越炽烈,最后只剩下纯粹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和惊人的冷静!
“好!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卫皇后的声音低沉如同从九幽传来,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铁血气息,“江充!刘屈氂!尔等欺我母子太甚!欲绝我卫氏血脉!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先死!”
她眼中没有泪水,只有冰冷的杀伐。
她猛地将帛书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着帛布的边缘,留下一个焦黑的洞,却没有完全引燃。她只烧掉了“托孤路径”那最最隐秘的一段! 秘密,只留于她和儿子心间。
“李荣!”卫皇后目光如电,“记住!立刻办三件事!”
“一,你亲自去掖庭东庑房!第三间房,左数第三楹柱!撬开那块下方刻有一道斜划痕的石板!里面有东西!带回来!手脚务必干净!”
“二,取本宫的椒房凤符给刘恩(另一个绝对死忠的低调宦官)!让他持符,按信中所说路径,去取武库暗仓兵器!亥时前必须藏入永巷水车腹中!动作要快,但是要保证做的无声无息!宁可完不成,不可惊动任何人!”
“三,准备好!待时辰一到,按信中要求焚西柏!”
“奴婢遵旨!”老宦官李荣眼神如磐石,没有丝毫犹豫,躬身一礼后,无声地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阴影深处。
卫皇后站在昏暗的光影里,手里紧握着那份烧掉一角的血书帛信,目光投向殿外浓重的、仿佛能将人吞噬的夜色。她知道,儿子的命运,她的命运,卫氏一族的命运,乃至这大汉国运,都被推进了这赌上一切的漩涡之中。
此刻的长乐宫,如同一头蛰伏的困兽,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亮出了它磨砺了数十年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