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巫蛊前夜(2 / 2)

他真真切切地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成为了这个漩涡中心、命悬一线的太子!更可怕的是,属于原主刘据的记忆、情感、那深入骨髓的对父皇的敬畏与孺慕、对母后卫子夫的深切依恋、对膝下儿女的舐犊之情……正如同潮水般汹涌地灌入他的意识,与他自身的认知激烈碰撞、融合,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殿下,您脸色极差,可要传唤太医令?”芷兰看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和毫无血色的唇,忧心忡忡地再次问道。

“不必!”周稷(刘据)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绝望感。

作为专攻秦汉史、对巫蛊之祸每一个细节都如数家珍的历史系博士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历史上的刘据之所以败亡,根源在于被动应对、优柔寡断,以及关键人物的背叛!

江充不过是武帝手中那把用来打压卫氏外戚、平衡朝局的刀!少傅石德,这个名义上的太子属官,实则首鼠两端;丞相刘屈氂,更是武帝心腹,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冷静!必须冷静!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芷兰,”周稷(刘据)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眼神锐利如刀,“你即刻去,秘密唤张光和无且来见孤。记住,是秘密!不得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少傅石德的人!”

芷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更深的不安,但长期的宫廷训练让她立刻垂首应诺:“诺!”她迅速放下铜镜,脚步轻捷却带着一丝慌乱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寝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青铜宫灯中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周稷(刘据)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黑色地砖上,一步步走到紧闭的雕花木窗前。

他猛地推开窗户,夏夜带着草木气息的热风扑面而来。远处,未央宫的方向,灯火辉煌,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那里住着他名义上的父亲,中国历史上最雄才大略也最冷酷无情的帝王——汉武大帝刘彻。

“武帝啊武帝……”周稷(刘据)望着那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光芒,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怨愤,更有一种洞悉历史走向的悲凉。

“为了打压卫氏,为了你那所谓的江山永固,连自己的嫡长子……都能当作弃子吗?最是无情帝王家……在你身上,真是演绎得淋漓尽致!”

历史上,刘据被逼到绝境,仓促起兵反抗,最终在湖县绝望自刎。他的孙子刘病已虽侥幸存活,后来登基为汉宣帝,开创“昭宣中兴”,但刘据这一脉,几乎已在巫蛊之祸中被屠戮殆尽!

“不!”一个声音在周稷(刘据)心底咆哮,“既然老天让我周稷成了刘据,成了这个‘倒霉蛋’,我就绝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重蹈覆辙!我要改变他的命运!改变这大汉万千子民可能因这场浩劫而颠沛流离的命运!”

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属于历史学者的冷静分析力,压倒了最初的恐惧。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要将这飘摇欲坠的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不到一刻钟,极其轻微却迅捷的脚步声在殿外廊下响起,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豹。

“殿下,张光、无且奉召前来。”芷兰压得极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

殿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入,又迅速将门掩上。当先一人年约四十,身材魁梧如铁塔,面容刚毅如石刻,正是太子宾客张光,曾是卫青麾下悍卒,对太子忠心耿耿。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形瘦削却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太子舍人无且,以剑术和机敏着称。

两人甫一入内,便欲行大礼。周稷(刘据)猛地抬手制止,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免礼!事态紧急,孤长话短说——江充,明日将率人搜查太子宫!”

张光瞳孔骤然收缩,虎躯一震:“殿下!此消息从何而来?可靠否?”他久经沙场,深知此讯意味着什么。

“来源你不必问,但千真万确!”周稷(刘据)的目光扫过两人震惊的脸,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他们会在孤的宫苑中,‘恰到好处’地掘出桐木人偶,坐实孤行巫蛊邪术、魇镇父皇的罪名!你们应该很清楚,一旦此等大逆不道之罪扣实,等待孤的,等待太子宫的,将是何等下场!万劫不复,就在眼前!”

无且的手瞬间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殿下!此乃构陷!是欲置殿下于死地!”

“当然是构陷!”周稷(刘据)冷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寝殿里显得格外森冷,“父皇年迈,多疑日盛。江充、苏文之流,不过是窥伺圣意、欲除孤而后快的豺犬!少傅石德今日匆匆来见,所言‘要事’,想必也是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