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指着那堆白条,手都在发颤:“这些都是城中兵丁、衙役强拿货物的单据,绸缎、茶叶、粮食,哪一个我们敢得罪?这个月各路小鬼都出来索求,进项不够填窟窿,才亏了本钱!”
大掌柜梗着脖子,目光直直对上胡氏的凤眼:“账都在这里,一笔一笔记得明明白白,欠的都是官府中人、军中老爷的账,我们小老百姓哪敢去要?
夫人要是有能耐,便去把这些债讨回来,我等必定鞍前马后,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大掌柜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滚油里,阶下顿时起了嗡嗡的议论声,起初还压着嗓子,渐渐便有些收不住。
“可不是嘛,这兵丁衙役的账,别说我们,就是前些年万东家在时,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西市绸缎庄的李掌柜侧头对着身边人低语,语气里满是抱怨,“夫人刚掌家就逼着要盈利,哪知道底下的难处,真是强人所难。”
南边粮铺的王掌柜叹了口气,声音虽低却清晰:“咱们起早贪黑守着铺子,既要防着劫匪,又要应付这些‘吃官饭’的,能保住本钱就不错了。如今反倒怪我们尸位素餐,也太刻薄了些。”
更有年长的管事摇头咂舌:“牝鸡司晨,终究是不懂世道艰难。这些白条要是能讨回来,咱们还用在这儿受气?分明是拿我们撒气罢了。”
议论声虽碎,却字字句句飘进胡氏耳中。胡氏腹中胎动了一下,一阵坠痛袭来,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
胡氏心里明镜似的——自己今日是犯了众怒了。这些掌柜得觉得自己年轻,又是一个妇道人,就轻慢了自己,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倔劲偏生上来了。
胡氏强压下腹中一闪而过的坠痛,揉一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丹凤眼扫过众人暗藏不满的神色,语气硬邦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白条都留下!本夫人要看一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以前万金有时不看这些欠条,看了难免心痛,会对这些小官小吏心生怨怼,平时见面笑脸也就不那么自然,这些小鬼难缠,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常好。
胡氏见有人想开口辩解,抬手打断,声音陡然拔高:“你们不敢要的账,我来要!本夫人就不信了,这天下之大,还没有说理的地方!”
说罢,胡氏扶着椅扶手缓缓起身,素色丝绸衬得脸色添了几分苍白,却依旧挺直了脊背:“话就说到这儿,都散了吧——七日内,我必给万氏一个交代!”
满堂管事掌柜面面相觑,虽仍有不服,却被她这股硬气堵得说不出话,终究只能捡起地上的白条呈上,躬身退了出去。
议事堂里只剩胡氏一人,胡氏望着满桌的皱巴巴的单据,指尖微微发颤,却咬着牙没松半分。
胡氏连忙打发人去请张锐轩,胡氏心想万家欠了几十万银子,一分不少的要了去了,如今这公门中人欠了一万多了两,小侯爷看在肚子的孩儿面上是不是该讨回来。
胡氏也想通过这件事在众掌柜面前立威,以后我的胡某人的规矩才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