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指尖在素色戏单上轻轻滑过,目光最终落在“荆钗记”三字上,指尖一顿便落了下去:“就点这出《荆钗记》吧。”
汤丽闻言笑了笑:“娘亲倒是会挑,这出戏前些日子才在城里唱红了,人人都夸钱玉莲的贞烈。”
韦氏扶着戏棚的栏杆坐下,望着戏台上新燃的烛火,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当年刚进府时,倒陪着老太太听过几回,就记着那‘荆钗为聘,情意比金坚’的老话了。”
韦氏说着,指尖不自觉摩挲起袖口——那里藏着刚刚慌乱中落在口袋里的张锐轩的玉发簪。
戏班班主得了话,连忙高声应和:“好嘞!夫人有眼光!这就给您扮上,先唱那折‘辞亲’!”锣鼓声很快敲了起来,韦氏支着下巴听着,心思却飘到了乾清宫的方向,不知那个小贼此刻是否已见到陛下。
韦氏不由想起两个人刚陶然居,来到月亮门,就碰上了一路小跑的传俸官。韦氏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败露了,腿肚子都打哆嗦,传俸官也没有多言,拉起张锐轩就跑。
亥时,戏台结束,汤绍宗要回灵璧侯府,韦氏趁机提出来留下陪一陪女儿。
陛下大半夜的诏人入宫,寿宁侯众人倒是不耽心,其实汤绍宗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韦氏留下了也好,能够第一时间打听到第一手消息。
乾清宫内朱厚照呵斥道:“你这狗头军师晚到了半个时辰,今天你要是说不出来个道理,就给朕去北镇抚司诏狱里面呆着吧!”说完朱厚照把弹劾李御医的奏折扔到张锐轩脚边。
张锐轩暗自盘算:从寿宁侯府到乾清宫,纵是快马加鞭、连闯数道宫门,一来一回也得一个时辰,半个时辰根本是天方夜谭,陛下分明是借题发挥。
张锐轩压下心思,膝行半步拾起奏折,快速扫过字句。
视线落在“京师制造总局弹劾李御医”“开设夷陵制药”几处,原来是这件事,小事一桩,不打紧。
朱厚照见张锐轩只顾翻折,怒火更盛:“怎么?无话可说了?”
“陛下这事是臣思虑不周,本来想着给李先生父子分润一点股份,谁知道
李先生本来要去云游四方,微臣想着要是陛下还要召见他们,就出资给李先生再建一个实验室。
成全李先生的救世济民之心,李先生是高洁之士,这等弹劾纯属捏造,诬陷。”
朱厚照神色稍稍缓和,这个和朱厚照布置在制造总局的暗线传来的消息差不多。
张永也似乎反应过来,有了目标了,原来陛下和李晓山父子有交情。不管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交情,总归是有交情。
张永心头那点混沌瞬间散去,忙膝行几步来到朱厚照身边,重重磕了个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恳切。
“陛下,奴婢御下不严,竟让这等腌臜事污了您的耳目,更委屈了李先生!奴婢这就去彻查,揪出这个害群之马,扒出他的根来,定然还李先生一个清白!”
朱厚照说道:“起来吧!大晚上的去哪里查?君子行事坦荡荡,难免被小人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