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年一月十三日,钱法新政的圣旨已经下发六科事中,整个京师官员立刻炸营了一样,户科给事中拍案而起怒道:“这是何人出此乱国之诏书,此人乱我大明,祸国妖人该杀!”
正德元年好不容易涨了一点俸禄,不折俸了,可是又闹出这一出,这个可比不折俸严重多了,这个先给一个甜枣,又打一棍了。
户科给事中喃喃细语说道:“国有妖孽,我当除之。”
门外刑科给事中大喊一声:“说得好,你我同去,同去,要是李首辅不改变主意,我等就血溅李府,也要唤醒李首辅。”
到了暮色刚沉,李东阳府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靴声,六科给事中鱼贯而入,为首的吏科都给事中面色铁青,尚未落座便沉声道:“李阁老,前几天乾清宫议事,您身为首辅,竟任由张锐轩那黄口小儿摆布,眼睁睁看着朝廷祖制被搅得稀烂,莫非真要做那‘纸糊阁老’,眼睁睁看着大明根基动摇?”
大明宪宗时期有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的民间说法,用来讽刺这些人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对明宪宗的种种失德之举也未能有所匡正。
话音刚落,兵科给事中跟着起身,指着厅中梁柱怒声道:“火耗乃百年惯例,地方官凭此补办公之缺、养幕僚之需,他张锐轩一句话便要废了,岂不是断了天下官员生路?阁老您不据理力争,反倒顺着那少年郎的话头挑‘找零’的毛病,这不是明着给陛下和张锐轩递梯子吗?”
户科给事中也沉不住气,将袖中一份文书拍在案上:“张锐轩说凭铁路水运十日可达,可如今湖广铁路才铺到一半,真等新币运到,百姓怕早已用物易物,市面岂不乱成一锅粥?您身为首辅,明知其中利害,为何不戳破他的大话,反倒让陛下拍板推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厅内顿时炸开了锅。李东阳端坐在太师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待众人稍歇,才缓缓开口:“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如今陛下对新币兴致正浓,张锐轩又句句踩着铁路、防私铸的由头,此时硬顶,只会落得‘阻扰新政’的罪名,甚至让陛下疑心我等恋栈火耗之利,落了下乘。”
给事中心想,你是内阁大臣,一年有一千担的俸禄,当然不用担心,可是我们不行,我们只有九十担,京官虽然不用养那么多幕僚,可是出门还需要四个脚夫,是真的不够用呀!
李东阳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提‘找零’之弊,并非附和,而是先让陛下和张锐轩意识到新币推行的疏漏,留待日后补正;至于火耗,明着反对便是自认贪墨,唯有先应下,再从兑换处章程、地方办公经费上做文章,方能徐徐图之。”
户科给事中仍不服气,皱眉道:“可如今陛下已命户部拟旨,不日就要推行了,我等又该如何?”
李东阳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各位可别忘了,六科有封驳之权。日后户部拟出的章程、各地上报的铸钱难题,诸位可借着‘封驳’之权层层把关,既能延缓新政急进之势,也能让陛下看清其中难处。
至于张锐轩……老夫就是拼着这把老脸,也要再去会一会他,让他以后收敛一下。”
京城百官对于张锐轩真的是又爱又恨,就像是过山车一样,不过大多数不得不私下认可,张锐轩这个小子是真的在为大明长远打算,也在提高大家收入,可是这和暴富相差甚远。
有的人甚至在想,这小子要是不折腾,闷声去挣钱,天下的钱都能给他挣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