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系着玉带的手微微发颤,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灼:“明日早朝?等不到明日了。少年郎初掌乾坤,眼里容不得沙子,偏生张锐轩又是个敢开先河的,这二人凑在一处,天知道会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念头。”
李东阳抓起案头的象牙朝板,指尖在冰凉的牙雕上划过:“先帝在时,还能压着张锐轩的性子,如今新君正欲展拳脚,若被他撺掇着动了京营或是户部的根基……”
李妻见李东阳鬓角汗湿,取过帕子递去:“老爷为官做窄三十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便是真有什么事,内阁和六部诸公还能拦不住?”
“拦?”李东阳苦笑一声,推开房门踏入夜色,“你当如今的朝堂还是十年前?张锐轩那番‘钱粮论’若是入了陛下的耳,第一个要动的就是各地士绅的田,”李东阳没有说的是,这些人闹起来可比勋贵和宗室厉害多了,大明养士百年,社会方方面面都被士绅给控制了。
街面上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将李东阳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李东阳回头望了眼沉沉夜色中的皇宫,喃喃道:“得去寻谢迁和杨廷和合计合计,无论如何,得先把陛下的心思稳住。”
说罢,李东阳加快脚步,官靴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鸟。
尤其是今年黄淮地区旱灾还没有结束,蝗灾又起,波及了几个州府。
朱厚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凛,快步走回龙椅坐下,开口问道:“陕北的油田如何了?”
张锐轩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躬身回道:“回陛下,陕北的油田勘探已有进展。臣回京之前已经打了五口井,一天出油能有百吨之多,只是陕北运输困难,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运输。”
朱厚照手指敲击着扶手,追问道:“朕不要这些细枝末节,朕只要你当初答应了的收益。”
朱厚照停了停问道:“张卿觉得如今朝堂之中谁是勇于任事之人。”
张锐轩想了想说道:“微臣觉得户部员外郎李梦阳是一个勇于担当的人。”
朱厚照颇感意外:“他不是几年前当街阻拦你,被你压断了腿吗?你怎么举荐他了。”
张锐轩有些尴尬的说道:“是压伤了,不是压断了,没断。”
张锐轩脸上泛起赧色,欠身道:“陛下说笑了,当日不过是臣年少孟浪,一时失了分寸。此事先帝早已知晓,当时便罚了臣一年的俸禄,还申斥了臣遇事不够沉稳。”
朱厚照闻言挑了挑眉,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点着:“这么说,你倒是记着先帝的教诲。那李梦阳呢?他被你伤了,就没点怨言?”
“有没有怨言臣也不知道,不过此人于北方士林声望高,能力也有陛下可以细细勘合,以备后用。”
朱厚照指尖在扶手上顿了顿,心里暗自琢磨:这张锐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梦阳……当年当街拦他马车,被他伤了腿,如今反倒举荐此人?是真心觉得李梦阳可用,还是另有所图?
若说真心举荐,那日街头冲突闹得不小,北方士林多少人骂张锐轩跋扈。
张锐轩如今举荐李梦阳,就不怕对方记恨,将来处处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