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轩深吸一口气,躬身到底,声音沉稳有力:“陛下有此雄心,可是有恒力否?”
朱厚照闻言一怔,似乎没料到张锐轩会反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烈的锋芒。
朱厚照后退半步,手按在龙椅扶手上,指节微微用力:“恒力?朕登基之日起,就没想过做个混日子的天子!太祖爷削平群雄,太宗爷五征漠北,哪一桩不是凭着一股子韧劲儿?朕若连这点恒心都没有,何必跟你说这些?”
朱厚照俯身凑近张锐轩,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执拗与孤勇:“你且看着,文官阻挠,朕便用雷霆手段破了他们的结党。
军伍废弛,朕便亲自去营里校阅,把那些吃空饷的蛀虫一个个揪出来!
便是太后娘娘劝朕收敛,朕也会说——这江山是朱家的江山,朕守不住祖宗基业,才是真的不孝!”
“陛下,可知治大国如烹小鲜,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虚不受补,医国如治病。陛下若是执意如此,臣请去职,当一富家翁耳。”
张锐轩不认为朱厚照这么急功近利能够成功,与其被文官集团后面清算,还不如现在就抽身,实在不行就找个海岛算了,也算是全了朱佑樘的知遇之恩。
朱厚照脸上的锐气猛地一滞,仿佛被这话兜头浇了盆冷水。
朱厚照直起身,眉头拧成个疙瘩,盯着张锐轩半晌,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怒,又有几分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去职?当富家翁?”
朱厚照在殿内踱了两步,龙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朕把心里话掏给你,盼着你助朕一臂之力,你倒好,上来就说这些丧气话!什么‘治大国如烹小鲜’,什么‘病去如抽丝’——朕看你是被那些文官的酸腐气熏着了!”
张锐轩仍躬身垂首,声音却不卑不亢:“陛下息怒。臣并非畏难,更非不愿效命。只是太祖爷立国,先削权臣再安百姓;太宗爷拓疆,先整吏治再练雄师,皆是步步为营,而非一蹴而就。”
“乱阵脚?”朱厚照猛地顿住脚步,“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大明蛀空?”
“陛下,其实治国理政和行军打仗也是一脉相通?”
张锐轩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梁柱,声音里添了几分沉郁:“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上下同欲者,方可行‘并敌一向,千里杀将’之事。
可陛下细想,如今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是真心拥护陛下,愿为陛下披荆斩棘、甚至搏命的?又有多少人,不过是循旧例、随大流,见风使舵罢了?”
张锐轩顿了顿,掰指细数:“文官集团,多以‘清流’自居,实则党同伐异,他们拥护的是‘祖宗规矩’,是自己的乌纱帽,而非陛下的雄心。便是有几个想做事的,也怕触了众怒,不敢轻易出头。”
“勋贵之中,家父辈尚能念着太后娘娘的情分,可年轻一辈多耽于享乐,谁愿陪着陛下担‘擅改祖制’的风险?”
“宦官里,刘锦、丘聚是东宫旧人,忠心是有的,可若论起统筹全局、制衡朝局,终究差了些火候,一旦与文官硬碰硬,反倒容易落下‘阉党乱政’的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