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连滚带爬地往后缩,裤脚浸湿了一片,抖着嗓子哀嚎:“千户大人!千户饶命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稚子……”
周易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哪里还肯听他聒噪,抬脚就往矮坡后走,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你那老母去年就没了。老赵,别装了,你我都清楚,今日这事,总得有人担着。你要是抗下来你的妻女就是我的妻女,否则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那百户见状,忙抽出腰间长刀,刀刃在日头下闪着寒光。
山羊胡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想往官道上跑,却被两个锦衣卫死死按住。
转头看向周易的背影,嘶声喊道:“周易!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是同乡,一起扛过枪的,那年我还救过你的命。”
周易脚步未停,背影僵了僵,却没回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同乡?救命之恩?老赵,这年头,命最不值钱,交情更当不了饭吃。”
话音落时,矮坡后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响,像是什么重物砸进了土里。
山羊胡的哀嚎戛然而止,只有风卷着尘土掠过道旁的衰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百户提着滴血的长刀走出来,刀刃上的血珠顺着锋刃滚落,在地上砸出几个深色的圆点。他看向周易,眼神里带着几分畏惧:“千户,处理干净了。”
周易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矮坡后那片新翻动的泥土,喉结滚了滚,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了半晌,周易用袖子抹了把嘴,脸上已没了半分血色,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给他厚葬了吧!别留下痕迹。”周易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还有,今日之事,谁也不准往外漏一个字。谁敢多嘴,他就是下场。”
百户和几个锦衣卫忙不迭点头,脸上都带着惊悸。方才那山羊胡的哭喊还在耳边回响,可转眼间,人就成了矮坡下的一抔土。
周易不再看他们,翻身上马,缰绳一勒,马蹄踏着尘土往洛阳城的方向去。风掀起半敞的飞鱼服,露出后背那片被冷汗浸透的深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周易心里清楚,这事没算完。
张锐轩那句“只是一个小角色,不足为虑”,深深地刺激了到了周易,周易半生辛苦才得到一个千户的职务,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是千户。
前路茫茫,周易只觉得嘴里发苦,比方才嗑的瓜子壳还要涩,催马加快速度,只想赶紧回到洛阳城,把张锐轩的话递出去——至于后果如何,已经不敢深想了。
道旁的矮坡恢复了平静,只有几只乌鸦落在附近的枯枝上,“呱呱”地叫着,像是在为这转瞬即逝的性命哀悼。
回到洛阳千户所,皂色的门楣在暮色里透着沉郁。
周易一脚踹开议事厅的门,满室的烟草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几个当值的锦衣卫见他进来,忙不迭地起身,看他脸色不对,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周易心想,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把这件事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