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乾清宫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朱佑樘枯瘦的手。朱佑樘靠在龙榻上,指尖摩挲着案头那本摊开的淮河舆图,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干涸的河道与流民聚集的村落。
内监轻手轻脚地添了灯油,看见朱佑樘仍睁着眼,低声劝道:“陛下,夜深了,歇会儿吧,内阁的条陈明早总会呈上来的。”
朱佑樘缓缓摇头,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再等等……朕再看看。”
朱佑樘忽然想起幼时在冷宫的日子,想起登基后宵衣旰食,总想着让百姓能多几分安稳,如今淮河大旱,怎能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想抬手再指一指舆图上的某个地名,手腕却猛地一沉,像是坠了千斤重物。
殿外的漏刻滴答作响,敲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朱佑樘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周遭的烛火渐渐模糊成一片暖黄的光晕,像极了小时候母亲抱着。仿佛听见远处传来早朝的钟鸣,听见大臣们奏报淮河赈灾的方案,听见户部说国库充盈,足以支应粮草……
“好……好啊……”朱佑樘喃喃着,嘴角似乎牵起一丝笑意,指尖终究没能触到那张舆图,无力地垂落下来。
内监察觉不对,凑上前去,见陛下双眼紧闭,胸口再无起伏,顿时魂飞魄散,凄厉地喊出声:“陛下——!陛下——!”
凄厉的呼喊划破乾清宫的夜空,惊醒了殿外值守的侍卫与宫人。
很快,太医们跌跌撞撞地奔进来,诊脉的手指颤抖着,最终重重垂下,跪地恸哭:“陛下……龙驭上宾了……”
夜风吹过,卷起案头的舆图边角,烛火猛地一跳,随即黯淡下去。
大明弘治二十二年五月十五日这天夜晚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很快司礼监的大太监们一个个来到乾清宫,掌印太监怀恩,秉笔太监提督东厂李用,秉笔太监陈宽,秉笔太监萧敬悉数到场。
皇后张氏是一个没有什么主见的人,只是在朱佑樘的遗体面前一直的哭。
怀恩几个人商议一下决定先通知内阁首辅李东阳,次辅谢迁,辅臣杨廷和和徐文渊。
朱佑樘有两个儿子,太子朱厚照十九岁。三皇子身体不是很好,不足两岁,朱佑樘不敢取名字,怕被鬼神寻了去。
三更时分,寿宁侯府角门被叩响,门房挣扎爬起来不耐烦的骂道:“什么人,寿宁侯也敢来捣乱!”
小太监举着司礼监腰牌,呵斥道:“开门,宫里来的,有紧急要务,晚了小心你的脑袋。”
门房看到是后宫腰牌,顿时清醒过来,打开侯府门一角。
小太监也不理门房,面无人色闯入院中,直扑内堂。
“侯爷!”小太监声音抖得声音不成调,“陛下……龙驭宾天了!”
张和龄顿时一股脑儿爬起来。“何时的事?”边说边拿起衣服穿了起来。
张夫人也起身给张和龄穿衣服。
“亥时刚过,太医已确认。”小太监泪流满面,“皇后娘娘哭晕数次,特命奴才来请侯爷入宫主持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