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明撇了撇嘴,显然还是不以为然:“天津府那是靠海,有漕运方便,盐碱地改良了能种麦子,京师那是什么地方,再多麦子也能消化掉了,咱这陕北沟壑里能种什么?玉米?土豆?听着就不是正经庄稼。”
周启明没有见过玉米和土豆,大明虽然开始种植土豆和玉米了,但是仅在北直隶和西南有推广,山西,河南,山东靠近北直隶有少量种植,陕西还在关中平原开始试种。
而且玉米、土豆、红薯,尤其是土豆和红薯不耐保存,富户们推广的热情不高。大家更喜欢种小麦和小米。土豆和红薯被认为是穷人的食物,陕北还没有种植。
周启明顿了顿接着说道:“菌菇那是自然的馈赠,张锐轩妄图逆天改命,依属下看来,多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文林没再接话,只是拿起一本新册子,上面记着张锐轩报上来的开垦进度。
才不过一个月,那片沟壑里竟已开出了近千亩地,堤坝的雏形也立起来了,连带着陈百强的水泥窑都添了三座新窑。
许文林指尖划过“五百流民入册”几个字,忽然道:“周先生,你说这张锐轩,到底图什么?”
周启明一怔,随即笑道:“还能图什么?要么是想在皇上面前博个‘能吏’名声,要么就是真信了那些杂学奇技能改天换地。不过依我看,他折腾得越欢,将来摔得越重。那些流民现在捧着他,等将来菌菇收不上来,地里打不出粮食,怕不是要反过来怨他。”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许文林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想起前几日去工地巡查时,看到那些流民虽面黄肌瘦,眼里却有光——那是他在县里佃户脸上从未见过的光。
许文林轻轻叹了口气:“但愿他能成吧。这延长县,太需要一场实实在在的丰收了。”
而此时的沟壑营地,张锐轩正蹲在菌菇棚里,借着油灯查看菌丝长势。白色的菌丝像细密的蛛网,已在木屑上蔓延开来。
张锐轩非常的满意,虽然只有一半的木屑柱成功了,不过这是第一次,还是非常的满意,张锐轩吩咐过几天把外面的竹筒取出来,只保留这个木屑柱子就好了。
油田住宅区最漂亮的房子里,巨大的木桶的热水冒着白雾,即使是在柴火稀缺的陕北也挡不住汤丽沐浴的热情。
红玉正绞着布巾,绿玉往水里添着香料,两人垂着眼帘,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小姐,洗澡水弄好了。”汤丽缓缓踏入木桶,温热的水漫过肩头,驱散了几分黄土坡上的寒气。闭上眼,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又很快松开。
红玉跪在桶边,用浸了温水的布巾轻轻擦拭汤丽的手臂,声音低得像怕惊着谁:“小姐,你说姑爷是不是有些癔症了,这个香菇能种出香菇来吗?多好的香菇呀!可惜了。”
红玉看着那些野生香菇还有各种野生菌菇被挖了回来养大,然后搅碎了,种到了木屑上去了,红玉觉得这太疯狂了,可惜了那些菌菇。
红玉话音刚落,汤丽猛地睁开眼,眼神冷得像腊月的冰。汤丽反手一掌甩在红玉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雾气里炸开。
红玉猝不及防,被打得身子一歪,整个人栽进木桶里,溅起大片水花。
滚烫的水呛进红玉喉咙,咳得撕心裂肺,红玉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汤丽眼中的厉色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