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斤没说下去,只望着井口那根垂着的钢缆,眼里的光暗了暗。
周六斤蹲在木架下补了句:“我爹以前跟老油工打井,说油藏跟水脉似的,得有窍道。这地方怕是个死疙瘩,没油。要不……咱挪个地方试试?”
张三斤小声劝说道:“东家,不是弟兄们想打退堂鼓,实在是这五个月耗得太狠了。粮食快见底了,柴油机的柴油也剩不多,再硬扛着,怕不是要把大伙耗垮在这儿。”
几个人都望着张锐轩,黝黑的脸上满是疲惫,眼里忐忑不安中又藏着一丝期待。
大明的官员喜欢委过于人,五个人虽然年轻,可是也干过好多年,和很多官员打过交道,听说过也见过掌脉师被官员打板子。
他们父辈基本上都有过被打板子的经历,张锐轩现在看着温和,也没有干扰掌脉师打井工作,可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爆发。
谁心里也没有底,所以就想着是不是换个地方打井,忽悠一下张锐轩。反正最后要是折腾了几年还是出不了油,大不了解散回自贡去。
张锐轩听完几人的话,没有立刻动怒,反而蹲下身,捡起一块李二牛倒出来的花岗岩碎块,在手里掂了掂。
阳光晒得石头发烫,张锐轩指尖划过岩石表面的纹路,忽然抬头笑了笑:“二百米就想见油?当年沈括在《梦溪笔谈》里写‘鄜延境内有石油’,可没说这东西藏在浅层。”
张锐轩把石头扔回土堆,拍了拍手上的灰:“赵大虎,你们记着,找石油跟挖井取水不一样,水脉浅,油藏深。
这花岗岩硬,说明底下的岩层结实,正好能把油好好裹住——要是全是松散的黄土,油早顺着缝跑光了。”
李二牛张了张嘴想辩解,被张锐轩一眼按住话头:“西边山根有黑水?那是地表水混了腐殖质,闻着像油味,其实差着十万八千里。真有油藏,不会这么招摇地往外冒。”
张锐轩走到井架旁,摸着发烫的柴油机外壳,声音沉了沉:“粮食见底了,我让人从延安府再调一批。钻头磨秃了,我让人把打铁坊的师傅叫来,咱们自己淬硬钻头——你们在自贡盐井能打几百丈深,靠的不是运气,是死磕。”
最后目光扫过五个掌脉师,语气斩钉截铁:“二百米才到哪儿?我说了,先打五百米。真到了五百米还没见油砂,不用你们说,我亲自带你们挪地方。但现在,谁也别想打退堂鼓。”
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张锐轩的声音在轰鸣的柴油机旁依旧清晰:“你们是掌脉师,是打井的行家,不是遇着石头就绕路的货。给我接着钻,出了问题我担着,出了油,你们个个都是大明的功臣。”
赵大虎几人对视一眼,黝黑的脸上那点忐忑渐渐被一股劲顶了起来,心里有一丝庆幸,东家是一个懂行的人,不像有些官员,不懂行又急于求成。
赵大虎几个异口同声说道:“有了东家这个话,算是给我们吃了定心丸,东家你就瞧好了,这井我们一定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