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张锐轩大步流星跨进门,脸上带着惯有的爽朗笑意,拱手道:“王阳明先生,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王阳明冷冷清清拱手回礼:“世子客气了,请坐。”待张锐轩落座,又吩咐属官沏茶,“世子今日登门,可是有要事?”
张锐轩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实不相瞒,晚辈正打算办个养牛场,还想请先生帮一个小忙。”
王阳明呵斥道:“陛下待张氏以厚,小世子何必与百姓争这些蝇头小利,当修身养性以报国恩。”
张锐轩闻言,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先生又怎知我的志向,人出身非有可选,生为外戚之家就不能有拳拳报国之心吗?先生也未免太过武断了。”
王阳明冷哼一声,手掌按在在案上的文书上:“报国?把持火药工坊,安插私人于军职,如今连农户的牛也要插手——这便是世子的‘报国’?
古话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世子坐拥侯府之富,却汲汲于养牛之利,难道忘了外戚干政的前车之鉴?”
张锐轩猛地站起身,袍袖带起一阵风:“先生既然知道‘义利之辨’,可知这天下有多少农户春耕时连牛都凑不齐?本世子建养牛场,就是要让这天下百姓用的起牛。”
“本世子说要让天下百姓都能用上好铁,煤,如今都用上了,说要让天下百姓都能穿的起衣服,如今也实现了。这个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是干出来,不是那几本经书写出来。”
张锐轩气得脸色涨红,要不是顾忌这个王阳明后世的影响力,早就上去让他见识一下大明官场的战斗力了。
现在的张锐轩可不是刚穿越时候的小身板,经过几年的锻炼身体,非常的孔武有力。不过历史上王阳明也是一个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张锐轩不确定能不能打赢。
王阳明被张锐轩一连串话堵得语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猛地一拍桌案:“强词夺理!以利为先,终会失了本心!你可知人心不足,今日争牛,明日便要争田,后日更要争国之利器!”
“本心?”张锐轩笑了,笑意里却带了些苍凉,“先生的‘本心’是守着‘男耕女织’的旧例,可黄河决堤时,旧例能挡洪水吗?鞑靼南下时,旧例能御敌吗?晚辈的本心,是让这大明的百姓能吃饱饭,让这江山的城墙能挡得住豺狼——若这也算‘失了本心’,那这本心,不要也罢!”
王阳明沉思一会儿,张锐轩既然能找到这里来,说明寿宁侯府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一批牛的存在,就算是自己坚持,寿宁侯府也能通过郎中,侍郎来讨要,还是挡不住。
王阳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牛可以给你,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如此就是天下百姓之福了。”
张锐轩闻言一怔,脸上的激愤褪去大半,随即拱手深深一揖:“先生放心,本世子做事但求问心无愧,无愧于本心。”
王阳明摆摆手,目光落在案上那份铁路运输计划上,声音低沉了些:“铁路通了,转运站废了,牛用不上了……这世道变得快,老夫有时也看不清,到底是守着旧理稳妥,还是跟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往前闯实在。”
“先生不必纠结。”张锐轩语气缓和下来,“旧理里有圣人的心血,该守的得守;可天地在变,人心不变,天下万民所求不过一日三餐的温饱,为官作宰者当以实现这个目标为导向。”
王阳明似乎有些触动,叫来主事,和张锐轩去办理官牛变卖手续,自己关入官邸思考人生去了。这些张锐轩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这一只小蝴蝶改变了一个大思想家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