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中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压下去,干咳了两声才缓过神来。
“瞧我这记性,”李守中放下茶盏,手在膝头搓了搓,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自然,“是本官糊涂了,这渤海湾的晒盐法子,当初还是多亏了世子指点,才得有今日的丰产。说起来,世子才是这盐场的开路人,本官不过是代为料理罢了。”
话虽如此,李守中心里却暗自懊恼——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张锐轩不仅是寿宁侯府世子,更是这新式晒盐法的推动者,论起对盐场的熟悉,怕是比自己这个转运使还要清楚。方才那点拿捏的心思,此刻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李守中也不拿乔了:“世子放心,既然是为陛下办差,又是军需所用,本官这就吩咐下去,每日专人专船送盐到港务,绝不敢耽误了罐头作坊的用场。至于规制那头,本官自会设法周旋,定不劳世子费心。”
张锐轩摆摆手说道:“该多少就多少,咱不占公家那个便宜?”
李守中竖起大拇指:“世子大气,要是大明勋贵都如世子这般何愁天下不太平。”
张锐轩也是说道:“若是大明的守臣都守规矩,勋贵们也没有空隙可钻。”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不再说话。都是在大明官场不低段位,谁不知道谁的底色。
张锐轩突然想到,既然鲜鱼没有增加供应,张锐轩派去渤海湾其他几个县城、州府鱼市的人陆续汇报,没有什么异常,必然是做了咸鱼之类的,做咸鱼就需要用盐,
张锐轩端起茶盏的手顿在半空,目光落在窗外那白花花的盐袋上,忽然抬眼看向李守中,语气随意得像是闲聊:“李大人,近来盐场除了供应寻常商户和永利碱厂,可有什么人一次性买走大量食盐?尤其是那种不按常例、专挑偏僻码头提货的。”
李守中一愣,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师爷,师爷说道:“大量买盐?寻常商户都是随用随买,碱厂那边有定例,每月数量固定……倒是前几日,
天津卫有几家鱼露坊托人来说,要加订一批盐,说是要赶在梅雨季前多腌些鱼露,数量确实比往常大了不少,每家都多有几百石。”
李守中作为长芦盐场的主要负责人 ,师爷对于辖区内的用盐大户还是有些印象。这些人最容易偷偷晒盐,盯的比较紧。
师爷见张锐轩陷入沉思,又补充道:“有一家姓王,是天津卫的渔帮帮主,俗称鱼把头,在大王庄开了十几年鱼露坊,往常也常来买盐?”
师爷其实也知道其他几家都是幌子,盐都是偷偷进入大王庄,不过人家都是真金白银的买盐师爷就没有深究。主要是现在盐多,也不怕有人想囤盐牟利。
张锐轩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大王庄,王贵,应该就是他了,只是没有想到还有鱼露这个东西。
张锐轩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淡淡道:“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陛下最近丢了一批鱼,现在算是找到了,李大人就此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