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上个月少爷在拢脆房里歇得最勤的时候,看来这丫头,是真的占了先机了。
李晓山又叮嘱了几句安胎的忌讳,说拢脆身子底子好,只是有些多思多虑,心思重了一点,需得仔细静养,切不可劳累动气。
张锐轩一一应着,挥手让管家取了丰厚的诊金,又亲自把李大夫送到门口,回来时脚步都带着轻快,看拢脆的眼神,竟像是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张锐轩转身进内室安抚拢脆的功夫,宝珠趁着绿珠还愣在原地,快步绕到月亮门边,正好截住要走的李晓山。
宝珠脸上堆着得体的笑,福了福身:“李大夫留步,方才见您诊脉精准,奴家近来也总觉精神不济,可否劳烦您也给瞧瞧?”
李晓山略一打量宝珠,见是府里张锐轩的通房,不好驳面,便颔首道:“姑娘请坐。”
宝珠忙将手腕搭在脉枕上,指尖却不自觉收紧。
宝珠屏着气,眼尾余光瞟着内室的方向,心跳得比拢脆方才还要急。
李晓山指尖搭上宝珠腕间,片刻后眉头微松,收回手道:“姑娘脉象平稳,只是有些肝气郁结,想来是思虑过重了。平日里放宽心些,饮食清淡些便好,无甚大碍。”
“无甚大碍……”宝珠重复着这四个字,心头那点侥幸彻底沉了下去,脸上的笑也僵了几分,“多谢李大夫。”
李晓山点点头,转身离去。
宝珠站在原地,望着李大夫的背影,指甲几乎要嵌进门框里。
同样是思虑重,拢脆就能怀上身孕,自己却只落得个肝气郁结——这内宅里的恩宠与运道,果然半点由不得人争。
宝珠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阴翳,转身时又换上那副温顺模样,只是脚步重了许多,踩在青石板上,像坠着铅。
李晓山刚走出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宝珠急促的声音:“李大夫请留步!”
李晓山转过身时,见宝珠快步追上来,脸上那层温顺的笑意里添了几分恳切,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卑微:“方才听您说奴家思虑过重,想来是身子亏空了些。求您给开个调理的方子,哪怕只是补补气血也好,奴家……奴家感激不尽。”
说罢,宝珠悄悄往李晓山袖中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指尖微颤着,却不敢抬头看李晓山的眼睛。
李晓山捏了捏袖中荷包的厚度,目光在宝珠脸上转了一圈,见宝珠眼底藏着的焦灼几乎要溢出来,便了然地叹了口气。
内宅女子争这几分恩宠,总绕不开“子嗣”二字,李晓山行医这些年见得太多了。
“调理身子原是应当的。”李晓山收起荷包,语气平淡无波,“我给你开副疏肝理气的方子,再添几味补气血的药材,每日煎服即可。只是姑娘,药石能补身,却补不了心,终究还是要放宽些才好。”
宝珠忙屈膝福身,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出的柔顺:“多谢李大夫指点,奴家记下了。”
看着李晓山的身影消失在抄手游廊尽头,宝珠才缓缓直起身,捏着袖中那张还带着墨香的方子,指节泛白。
这方子能得偿所愿,宝珠不知道,但是宝珠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看着拢脆一步步爬上去——娘娘赏赐的身份,可不是让自己在这后院里任人碾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