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不解地看向她:“这话怎么说?”
只听秀娜低声道:“我之前听银赛说的,务那为了得到朵雄长老的支持,打算把丹芳嫁给巴勇!”
“当真?”香格倒抽一口冷气,也为丹芳感到惋惜。
巴勇是个什么样的人,全族上下谁人不知?性情暴戾,有勇无谋,前头与他定下娃娃亲的阿澜依,不知被多少人背后惋惜。
“自然是真的。”秀娜语气肯定,“我若是丹芳,有这样一个凉薄寡情的哥哥,他死了……心底说不定反觉得快意。”
香格叹了口气。
是啊,像寒姜那样,将妹妹阿澜依捧在手心、真心疼爱的兄长,族里能有几个呢?
倒是那种将至亲视为踏脚石的人,一抓一大把。
此时,人群中突然传来高声叫喊:“把咱们都弄到这儿来,到底是想做什么?我的酒还晒在外面,今天都没收呢!”
说话的是寨口酒坊的老板娘桑娅。
众人的视线随着她的指向望去,这才注意到,不远处一方白石上,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瘦小,裹着赭石色的头巾,正俯视着躁动的人群。让人心底发毛的是,竟无人看见他是如何出现的。
不过,桑娅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骚动。
“大家安静。”支格缓缓开口,颇有些息事宁人的意味,“天神即刻就到,他自会告知缘由,并送你们出山。”
“出山?凭什么要我们离开?”一个半大少年从人群里挤出来,梗着脖子喊道,“我不走,我就要回寨子,那是我的家!”
“对,我们要回家!”立刻有人附和。
就在此刻——
一道清冷的银光,倏然在巨石上亮起!
紧接着,支格身旁出现了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人。他面容极为俊朗,周身缭绕着一层朦胧的神光,凡目光触及者,无不心生敬畏,本能地知晓——此人绝非凡俗。
然而,人群中却有一人,在最初的震撼过后,猛地脱口惊呼:
“周大当家?!”
是秀娜。
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而这一嗓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只是普通族众,只听说过周大当家的名头,却从未有幸得见真容。
只听那人淡然开口道:“我是司法天神,砚辰。”
四下顿时鸦雀无声。
无人怀疑他的话。能在一瞬间将众人聚集于此,又凭空现身在巨石之上,这绝非人力所能及——唯有真正的“神”,方能如此。
“上神,”一旁的支格见砚辰现身,立刻恭敬无比,“人已全部在此聚集。”
砚辰的目光再次扫过人群。片刻,他淡淡问道:
“确定……都齐了?”
支格眼神微闪:“还有一个叫阿澜依的姑娘……我看见她手中拿着七彩琉璃灯,想来是您……”
“知道了。”砚辰出声打断,语气无波无澜。
他转而看向鸦雀无声的众人,清晰地说道:“你们的族人犯下重罪,须受神罚。你们所居之地,连同这整片山域,也将被封印。”
话音落处,如寒霜骤降。惊愕、茫然,以及极度的恐惧,骤然浮现在每一张脸上。几个妇人双膝发软,几乎要瘫跪在地,嘴唇哆嗦着哀求:
“不……不可啊……”
“天神开恩……求您恕罪……”
而就在这压抑与恐慌弥漫开来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呼喊:
“大嫂!大嫂你怎么了?!”
是秀娜的声音。
只见方才还坐着的香格,此刻竟瘫软倒地。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呼吸急促而紊乱,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腹部。
“血……有血!”希彩阿婶低头一看,失声惊叫。
香格白色的裙裾下摆,赫然已晕开了一片暗红,竟有了早产的迹象。
剧痛袭来,香格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了过去。其他人都围了过来,却都不知该怎么帮忙。
就在这混乱之际,银光微闪。
下一秒,砚辰已无声地出现在了香格身旁。他低头看向地上的香格,没有多言,右手已凝出银色的神光,紧接着,那光芒便笼罩在香格全身。
奇迹般地,香格感到剧痛迅速退去,苍白的面颊恢复了血色,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缓下来。
“控制住心绪,”砚辰收回手,声音依旧平淡,“就当是为了你们的孩子。”
香格虚脱地靠在秀娜怀中,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砚辰。她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是点了点头,在秀娜和希彩的搀扶下,重新坐了起来。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一阵寂静之后,突然有人用充满激动的声音高喊:
“天神……这是真的天神!救命的天神啊!”
这一声呼喊,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虔诚。只见人群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额头触地。
“天神保佑!”
“谢天神之恩!”
山呼之声,回荡在夜晚的山口。
砚辰转过身,面对着匍匐在地的众人。他静默了片刻,方才开口:
“神罚不累及无辜,我会送你们出山。此后,你们当另觅安居之地,自力更生,好自为之。”
人群中有低低的啜泣响起。离开自己的家人和家园固然痛苦,但比起全族一起灭于神罚,这已是天大的恩典。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从跪伏的人群中站了起来。
是丹芳。
她先是对着砚辰深深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怯生生地说道:
“天神,阿澜依……阿澜依她从没伤害过任何人。求您……开恩,也放过她吧!”
砚辰的目光落在丹芳脸上。他记得这个女孩,是阿澜依的朋友。
“放心。”他打断了丹芳的话,语气却安抚人心,“我会去找她。”
话音落下,磅礴的银光再次涌现,光芒盛大而温柔,将跪伏的七八百人尽数包裹。
转瞬之间,银光收敛,所有人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