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您忘了?”这次换作阿澜依吃惊了,“昨日我躲在前洞的木箱里,看到大当家一刀就杀了孙管事,后来务那过来,差点儿就发现了我,幸亏大当家帮我把他支开。这不杀之恩连着救命之恩,阿澜自当谢过。”
“阿澜依,”周綦放下茶盏,“有些事,你烂在肚子里不好吗?”
他的语气依旧轻缓,却带着一丝冷冽。
但阿澜依知道,周綦既对她直呼其名,就说明他们可以坦诚交谈了。
只见她正色道:“大当家放心,阿澜在此立誓,绝不把昨日所见说出去,更不会拿此事来威胁您……”
“无所谓,”周綦收回放在茶盏上的手,“死一个獠寇,不会有人在意。”
晚风吹过窗纱,带来一股秋日的清气。阿澜依鼓足勇气,终于问出心底埋藏许久的问题:“大当家究竟是谁?”
说这话时,阿澜依的目光紧紧盯着周綦。
周綦也转身看向她:“什么意思?”
“您可能是任何人,但绝对不会是一个獠寇。”阿澜依语气温和却坚定,“阿澜就是再愚钝也看得出,您同孙平虎、丛刈他们绝非同一类人。”
那对獠寇的厌恶与鄙夷,对无辜生命的珍惜与仁爱,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周綦收回看向她的目光,起身踱至窗前。月华如水,将他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清辉。
“你来这里,有人知道吗?”他忽然问道。
“没有。”阿澜依如实相告。
周綦闭了下眼睛,流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下次再回答这个问题时,记得说‘有’。”他沉声道。
“为何?”阿澜依问。
周綦转身,看向她:“若有人这般问你,便已是对你动了杀心。”
阿澜依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此刻她毫不怀疑,这片深山密林里,就只有她和周綦两个人。
没人,可能会来救她。
“可大当家并未对我动杀心啊!”她此时也站起身,迎上了他的目光。
“你怎知我没有?”周綦语气转厉。
他确实没有,但他不介意借此吓唬吓唬她,好让她改掉这轻信于人的毛病。
“我昨夜亲眼见您手刃孙管事,您尚且没有杀我……更何况,若不是心存仁义,大当家又怎会救下素不相识的杜鹃呢?”阿澜依扬起小脸,眼中闪烁着倔强的自信。
记得寨中老人说过,看人不能光用眼睛,要用心去看。从见到这位大当家的第一眼起,她就笃定——他绝非恶人。
周綦轻叹一声:“阿澜依,你很聪明,却不谙世道险恶。若不长些防人之心,今日这般追杀,往后你怕是还会遇上,只是到时候,你未必如今日这般幸运。”
夜风拂过,琉璃灯盏中的烛火微微摇曳。
阿澜依莞尔一笑:“今日是我大意了,被家中琐事扰了心神,才未察觉身后之人。大当家放心,阿澜不是个蠢笨的,绝不会让等闲之流,轻易取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