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她旋即展颜一笑,从容欠身,“方才阿澜言语亦有唐突,还望大当家海涵。”
既已致歉,她便见好就收,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周綦却于此时轻笑一声。
“蓉主大度。”他话音温和,眼底却无甚笑意,“但孙管事入门为客却失了礼数,终是本寨之过。该如何发落,但凭蓉主一言。”
语气平淡,字句间却透着刺骨寒意。在座诸人心知肚明,孙平虎今日,怕是不得善终了。
只见孙平虎扑通跪地,声音发颤:“大当家饶命!”
阿澜依也有些慌了。她本只想借机让周綦与阿兄知晓此事,教训一下那孙平虎,岂料竟演变成要处置,谁不知道这周大当家手段狠厉,这要是把事情闹大了……
看着抖如筛糠的孙平虎,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出个“罚”字,周綦立时就能要了他的命。
“不……不必如此!”她急忙转圜,“贵客临门原是喜事,何必为此生隙?方才阿澜也失言冒犯了大当家,莫非也要受罚不成?”
“蓉主言重了,”周綦的声音依旧冰冷,“本寨清理门户自会带去别处,不会在这儿污了诸位眼目。况且,蓉主并未冒犯于我。毕竟在容貌上,男子夸赞女子,与女子夸赞男子,意味本就是不同的。”
阿澜依霎时臊红了脸。她只顾逞一时口舌之快,竟忘了这层——男子当众夸闺阁女子的容貌,那是轻浮冒犯;可未出阁的姑娘夸男子的容貌,那便是芳心暗许了……
此刻,寒姜也适时求情:“许是孙管事粗疏,并非存心冒犯。舍妹也未放在心上,大当家不妨就饶他这次?”
寒姜开了口,脸颊红晕未散的阿澜依也忙附和:“阿澜确实不曾介意。若因此伤了孙管事性命,倒显得我们招服苛责小气,求大当家网开一面吧?”
她说这话是真心,总不能因一句话,要了一个人的命。
言尽于此,周綦也放过了孙平虎,只听他冷声吩咐道:“还不谢过蓉主?”
孙平虎连连称是,忙不迭转向阿澜依叩首:“是我该死!冒犯了阿澜蓉主,谢蓉主大人大量……”
阿澜依低眉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请罪。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周綦轻放茶盏的手上——
那双手修长如玉,指节分明,实在不像取过性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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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过后,孙平虎便领着几人前去码头查看装船。暖阁内,寒姜正与周綦茶叙,一名狩猎队汉子忽而入内通报——长老巫其谷的车驾即刻便到。
未几,门外响起辘辘车轮声。寒姜立即命呼思迈出门迎候,自己则陪同周綦移步堂屋。阿澜依素来不喜这等应酬场面,索性留在暖阁,与希彩阿婶和秀娜一同收拾碗盏——自然,秀娜是被希彩强留下来的。
不多时,楼下过堂便传来巫其谷热络的寒暄:“大当家亲临,未能远迎,实在失敬……”
……
阿澜依收拾完下楼时,远远望见阿爸巫其谷与周綦于堂屋落座,似相谈甚欢。恰逢呼思迈从旁经过,便悄声拦下他问道:“咱们招服,何时与哀牢的厪水寨有了牵扯?”
“寨子间的正经买卖罢了,‘赤坎醉’可是紧俏货,总不能把上门的生意推出去。”呼思迈无意多谈,摆摆手便到门外透气去了。
阿澜依独自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獠寇来易“赤坎醉”,所用的也是茶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