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寨子里愈发清寒。青瓦木楼的檐角垂着冰凌,在稀薄的日头下泛着冷光,寒风卷着地上的雪沫掠过寨口的老树,积雪从枝头簌簌落下,砸到了青石板路上。
阿澜依穿着淡粉色罗裙,身上仍披着寒姜的狼皮大氅。她今日梳着精巧的辔头,脸蛋美丽而精致,穿行在这雪后的寨子里,俨然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刚路过寨口的酒坊,老板娘桑娅正搬着酒坛出来晾晒,见了她便笑着招呼:“阿澜蓉主,这大冷天的还往外跑?这要是给那首看见,该心疼坏了。”
“桑娅阿婶早,”阿澜依停下脚步,眉眼弯弯,“我想去南萝岭看看天麻,前几日采的快用完了。”
“可别去了,”老板娘放下酒坛,捶了捶发酸的腰,“这些天雪下得邪乎,山路滑得很,两天前寨西的瓦突那去那边砍竹子,差点摔进山谷里。你还是等天暖些再说吧。”
阿澜依望向远山,见那白芒一片的山尖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还是,过几天再进山吧。
正想回家,却突然想起她晚上要代阿兄接待客人,似乎也需要做些准备才是。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羿松了解下情况,哀牢茶商的事,他该比她更清楚——刚刚走过板凳桥的时候,她好像远远瞥见羿松在码头忙活……
赤坎寨的码头建在赤水河南岸,十几条木船泊在岸边,几个强壮的大汉正忙着往船上搬酒坛。这雪虽大,赤水河却尚未冰封,河面上仍冒着白汽。羿松正站在码头的石阶上,穿着身墨绿色劲装,腰间别着把弯刀,指挥着几个汉子拉船绳。
羿松是招服族安保队的团领,也是寒姜的左膀右臂,寒姜此次正是让他一同去迎接客商。
“蓉主怎么来了?”羿松老远就看见阿澜依,赶忙一路小跑着过来,“这河畔风大,您仔细点儿别冻着。”
“没事的,”阿澜依裹紧了狼皮大氅,“阿兄让我今晚代他迎接哀牢山的茶商,我来问问情况。羿松团领在这儿做什么?”
“给茶商备船,”羿松指了指身后的麻秧船,“他们要带茶叶来换酒,我想着水路快,就备了两条船等着,也不知他们要多少……等他们来了,都给装好船一并运出山。”
阿澜依往船上瞥了眼,十几个酒坛堆得像小山,锃亮的坛体上印着“赤坎醉”三个烫金大字。
这酒是他们招服的镇族之宝,是用赤水河的水和乌蒙特有的糯高粱酿的,入口绵柔,后劲却足,别说百里外的哀牢山,连中原的州府都有人不远千里专门来买。
阿澜依想起方才桑娅阿婶的话,忍不住问道:“他们走水路来的?”
“走陆路,”羿松说,“方才派去探路的兄弟回报,说他们带着好几车茶叶,走的是翻山的那条道。”
“陆路?”阿澜依秀眉微蹙,“大雪封山,山路并不好走,稍有不慎就会跌进道旁的万丈深渊。他们怎么不坐船?”
“他们人多,还带着好几辆马车,几条猪槽船哪装得下?好在他们有些本事,虽说雪天路滑,带马行车的却也不在话下。”
阿澜依心中愈发疑惑:只是交易一些茶叶,要来这么多人吗?
“阿澜!”此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澜依回头,看到好友丹芳正从板凳桥上跑过来。她穿着件水绿色的棉裙袄,背上的竹篓里面露出几株天麻。丹芳是莫戈桑长老的嫡女,两人从小就一起下河摸鱼,进山采药。
“慢点跑!”阿澜依迎上去,帮她扶了扶竹篓,“又去采药了?”
“这冰天雪地的,不知持续到什么时候,再不去采,真担心天麻都给冻死了。诶,阿澜你不去吗?”
“本来想去的,”阿澜依指了指羿松的方向,“我阿兄让我今晚代他迎接哀牢来的茶商,正跟羿松团领问事儿呢。”
“哦……哀牢山客商的事我也听说了,据说他们的寨主可能要来,那首怎不亲自去接?”丹芳的眼睛亮了亮。
“阿兄被大祭司叫去九洄洞了,”阿澜依说,“说是跟大祭司和长老们商量事情,今晚未必能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