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茉莉的甜香,拂过百绣斋的雕花门帘。苏瑶望着眼前风尘仆仆的父亲,眼眶微微发热。自她嫁入摄政王府,父亲苏哲便因朝堂诸事繁忙,鲜少能这般清闲地来看她。青黛见状,连忙上前见礼:“老丞相安好,奴婢这就去沏茶。”
苏哲摆了摆手,目光在女儿身上细细打量,见她面色红润、眉眼间满是平和喜乐,欣慰地笑道:“不必忙活,为父就是来瞧瞧你,顺便给你带了些丞相府新晒的梅干,你自小就爱吃。”说着,身后的随从便递上一个精致的食盒。
苏瑶接过食盒,指尖触到微凉的木盒,心中暖意融融。她拉着父亲在堂中坐下,亲自为他倒了杯凉茶:“爹爹一路辛苦,快歇歇。朝堂之事不忙吗?怎么突然有空过来了?”
苏哲浅啜一口茶,叹了口气:“前几日柳言余党尽数伏法,朝堂总算清净了些。你母亲总念叨你,说许久没见念瑶那丫头了,我便趁机过来看看。”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店内整齐摆放的绣品,语气中满是自豪,“如今百绣斋的名声,早已传遍大靖乃至西域,连宫中都时常来定制,我这做父亲的,脸上也有光。”
苏瑶闻言轻笑:“都是绣娘们手艺精湛,再加上王爷暗中照拂,才能有今日的光景。”她自然知晓,百绣斋能稳稳坐上皇家御用绣坊的位置,楚墨在背后挡了多少明枪暗箭。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楚墨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他今日换下了朝服,一身月白锦袍,更显温润挺拔。看到苏哲,楚墨快步上前见礼:“岳父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苏哲连忙起身回礼:“摄政王客气了,老夫冒昧前来,未曾提前通传。”
“岳父来看瑶儿,是该当的。”楚墨在苏瑶身边坐下,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正好今日休沐,我已让人在王府备下了宴席,岳父不如移步王府,也好与念瑶见见面。”
苏哲本就有此意,当即应允。一行人坐上马车,朝着摄政王府而去。刚进府门,楚念瑶就像只欢快的小蝴蝶,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口中喊着:“外公!外公!”
苏哲一把将外孙女抱起,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我的乖念瑶,又长高了!”
楚念瑶搂着苏哲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外公,念瑶好想你和外婆。先生教了我新的赋,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我的乖孙女念的,外公定然好好听。”苏哲抱着楚念瑶,一路笑着进了府。
午膳十分丰盛,既有苏哲爱吃的清蒸鲈鱼、板栗烧鹅,也有苏瑶钟爱的松鼠鳜鱼,更少不了楚念瑶喜欢的各色点心。一家人围坐桌边,说说笑笑,气氛温馨和睦。苏哲询问着楚念瑶的学业,楚墨则偶尔插言,说起念瑶骑马射箭的趣事,惹得众人阵阵发笑。
席间,苏哲忽然想起一事,神色微凝:“楚墨,柳言余党虽已肃清,但老夫总觉得,此事似乎还有些蹊跷。”
楚墨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岳父可是发现了什么?”
“倒也不是发现了实证。”苏哲放下筷子,缓缓道,“柳言当年依附三皇子萧珩,行事向来谨慎。他的旧部虽忠心,却多是些武夫,按理来说,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更别说精准摸到百绣斋的作息,深夜潜入毁坏绣品。”
苏瑶心中一动,她当初也有过这般猜测,只是官府最终查到的线索,都指向柳言的几个心腹,并未牵扯出其他人。“爹爹的意思是,背后还有人推波助澜?”
“不好说。”苏哲摇了摇头,“萧珩、苏柔、太子萧允都已伏诛,按理说,不该再有余孽。但人心难测,或许还有些漏网之鱼,或是有人想借此事搅乱京城局势。”他看向楚墨,“摄政王手握重权,朝中难免有觊觎之辈,凡事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好。”
楚墨点头应道:“岳父所言极是,我已让人暗中继续追查,只是暂无头绪。不过请岳父放心,我定会护好瑶儿和念瑶,护好大靖安稳。”他握住苏瑶的手,力道沉稳,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苏瑶心中暖意流淌,她知道,楚墨从不轻易许诺,但只要是他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午膳过后,苏哲在府中歇了片刻,便要回丞相府处理公务。楚墨和苏瑶亲自送他到府门口,楚念瑶拉着苏哲的衣袖,依依不舍:“外公,你下次还要来看我,还要带外婆一起来。”
“好,好,下次一定带外婆来,还带你去逛庙会。”苏哲笑着应允,又叮嘱了苏瑶几句,才登上马车离去。
送走苏哲,楚墨牵着苏瑶的手往回走,院子里的茉莉开得正盛,花香萦绕鼻尖。“你爹爹说得有道理,百绣斋被劫一事,确实透着诡异。”楚墨沉声道,“我已让人扩大追查范围,重点排查当年与萧珩、苏柔有过交集的官员府邸。”
苏瑶点点头:“其实我也有些疑惑,那些绣品是要送给西域使者的,若是交不出货,不仅百绣斋的名声受损,还可能影响大靖与西域的邦交。幕后之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楚墨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中满是疼惜,“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既要打理百绣斋,还要操心这些糟心事。”
苏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有你在,我不觉得委屈。再说,百绣斋是我的心血,守护它也是应该的。”
两人正说着,管家匆匆走来,神色有些凝重:“王爷,王妃,官府派人来报,说在城郊破庙发现了两名形迹可疑之人,身上搜出了与百绣斋被毁坏绣品上相同的丝线,还有一块刻着‘苏’字的玉佩。”
“‘苏’字玉佩?”苏瑶心中一惊,“难道是丞相府的人?”
楚墨眉头紧锁:“未必,或许是有人故意栽赃。走,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很快赶到京城知府衙门。知府见摄政王和王妃亲自前来,连忙上前迎接,将他们带到证物房。桌上摆着两块玉佩,一块是普通的白玉,上面刻着一个潦草的“苏”字,另一块则是碎成两半的玉佩,质地精良,上面的“苏”字雕刻得十分精致。
“王爷,王妃,这枚完整的玉佩是从那两名可疑之人身上搜出来的,另一块碎玉佩,是在破庙墙角发现的。”知府指着玉佩,恭敬地说道,“经查验,这两块玉佩的材质相似,应该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苏瑶拿起那枚碎玉佩,指尖抚过上面熟悉的纹路,心中一沉。这枚玉佩,她认得,是当年母亲送给苏柔的及笄礼,上面的“苏”字是母亲亲手设计的,独一无二。可苏柔早已伏诛,怎么会出现这样一块碎玉佩?
“那两个人呢?招供了吗?”楚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回王爷,那两人嘴硬得很,只说是受人所托,潜入百绣斋毁坏绣品,至于雇主是谁,他们不肯说。”知府回道,“不过卑职已经用了刑,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招供。”
楚墨摇了摇头:“不用刑,免得屈打成招。你让人将他们分开审讯,多留意他们的神色和语气,或许能找到突破口。”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派人去查这枚玉佩的来历,还有当年为苏柔打造玉佩的工匠。”
“是,卑职遵命。”知府连忙应道。
离开知府衙门,苏瑶心中满是疑惑:“苏柔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有她的玉佩?难道是有人故意用她的玉佩来栽赃丞相府?”
“可能性很大。”楚墨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不管是谁,敢用这种手段挑拨离间,我绝不会轻饶。”
回到王府,楚念瑶已经睡下了。苏瑶和楚墨来到书房,楚墨让人取来当年苏柔伏诛的卷宗,仔细翻阅起来。卷宗上记录得十分详细,苏柔因参与谋反,证据确凿,被判处凌迟处死,尸骨埋于乱葬岗,并无异常。
“难道是有人冒充苏柔?或者是苏柔当年还有余党?”苏瑶喃喃道。
楚墨放下卷宗,沉思道:“苏柔性格张扬,树敌颇多,或许是有人借她的名头行事。不过那枚玉佩太过特殊,除了丞相府的人,外人很难仿制得如此逼真。”他看向苏瑶,“你再仔细想想,当年苏柔的玉佩,有没有可能被别人拿走?”
苏瑶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苏柔当年十分珍视那枚玉佩,日夜佩戴在身上。后来苏柔被关进大牢,玉佩应该也被没收了。“我记得,当年苏柔被抓后,官府清点她的物品时,确实有这枚玉佩,后来应该是随着其他物品一起,要么销毁,要么入库封存了。”
“看来得去内务府查一查当年的入库记录。”楚墨沉声道。
第二天一早,楚墨便让人去内务府调取当年的卷宗。苏瑶则来到百绣斋,刚进门,青黛就匆匆上前:“王妃,昨天那批送给西域使者的绣品,使者又派人来问了,说想再定制一批,还要亲自来百绣斋拜访您。”